沈老板的小女这时候却跳出来了:“爹爹怎么能骗人!明明前个还问我这差的那一味能不能品出来呢!”
沈老板面上有些挂不住,做势要敲打他那小女:“小孩子家家的,乱讲些什么!?”
许棠转头向小姑娘询问,顺着把台阶给沈老板递下了:“妹妹不愧是考究食肆家的出来的姑娘,舌头这样灵,我这一味藏底的看家本事,竟让你给察觉了。”
这一句将沈老板的家学和小姑娘的灵气,全数夸到位了,沈老板丢了心理包袱,道:“哪什么灵不灵,这丫头尝了我制的饮子,只道还差些口味,问她到底差那一味,就说不清了。”
许棠将没有放小料的那一杯奶茶底递给沈老板:“沈老板操持自家食肆,想来也还没尝过我店中的甜饮,这一杯底茶没放旁的东西,沈老板可品出差的这一味是何?”
沈钧也不客气,端了茶饮细细品过,道:“不同,确是不同。这一味略带清苦,却是和菊花饮子不同的柔和轻甘,香气顺喉,实属难得!”
许棠面上带了些小小的骄傲,她就知道,她的杀手锏还得是在这一味茶香上。
“我也同沈老板透个底,我这闻翠,最最要紧的便是这一味打底。我敢作保,这是整个云川乃至当朝独一份的味道。现下我闻翠店面新开伊始,落在了吃食有限的地界上,难免有些局限。沈老板自家的食肆主西北风味,端的是重咸重辣的粗犷之风,我这般饮子,依着店内的食材把清苦味调的重些,配上可比这单味的花饮要好,沈老板意下如何?”
沈钧还在思量,一旁的小女却跳着闹着兴奋起来了,闻翠离此处说不得近,她平日里与闺中小友相聚,却也实在难跑了些,若是自家爹爹能与眼前的闻翠老板合作,那她不出家门便可邀得小友相聚,实在是便利了不少!
“爹爹爹爹,你就应了许老板嘛,反正咱们家店里总归要卖饮子的!”
“小孩子家家胡闹些什么!”沈老板这厢假意嗔怒,却已经开始与许棠商议分成的事了,“那这闻翠的饮子在我店中销得,这进账如何分得?”
许棠眼见合作有望,利索地掏出拟好的条例单子:“我闻翠一日两次将饮子原料送与店中,调制的方式也一并相授。不过我这原料制起来实在颇费功夫,大头的成本都揽在闻翠这边,价钱售卖与我店中一致无二,分成得按照三七,沈老板三,闻翠七。”
市面上店家合作,常有“东六伙四”或“东七伙三”的惯例,可往往是单出钱和单出力的核算,闻翠这样不仅出了钱连加工经营的大头工作都承担了,要个七成,是体现了很大诚意的。
沈老板偏爱西北菜,自身本就是个爽利人,许棠先把合作的条条款款都思量到了,他和账房看过无甚不妥,便利落地签字画押,允了这比生意。
“按许老板的意思,这后日便能往我店中送东西了?”
许棠嘱咐四萍把东西仔细收好:“不错,明日会有厨娘上门教授调配方式,沈老板店里的伙计若是上手快,后日就能开售。”
沈老板亲自把人送出了食肆门口,奔波一日,许棠终于有心思好好瞧一眼这柔和的春景。
落日余晖斜阳染,浅金色的残照流淌于斑驳旧色的街墙上,从那一方小小的马车窗格透进来,落在许棠微微颤动的睫毛上,勾勒出她难得松泛片刻的安眠侧颜。
四萍替她盖了薄毯,悄悄掀帘子探头:“嘘,小棠姐姐睡着了。”
阿温回头瞥一眼,轻轻放缓了缰绳,由着马儿闲庭信步,踏着沉醉的暮春晚风,拐进了回亭阳山庄的胡同。
劳心费力一日,许棠在马车上歪着眯了一会儿,等睁眼的时候,便已经到了家门口。
她近些日子全身心都扑在了那八十贯钱上头,实在是无甚胃口,晚间桌上也是胡乱地进了几口便匆匆下了桌。
按照如今的形式,若是和沈老板合作之后进账还是不增,按照日前一贯净利的数目,也不知道这铺子能不能撑到八十贯凑齐那一日。
屋里那副无甚起色的图纸看着就闹心,许棠索性躲到后院,拖了个团垫找元宝去了。
自打来云川之后,已经许久不曾有过在庆安那般恣意舒坦的心境了。
她坐在院中微微仰头,只觉得云川的星河都不如庆安那般明亮,微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
已经是成年体型的元宝敏锐地察觉到了她的情绪,硕大的狗头挤着从她腋下钻出来,低声哼唧了几下以示安慰。
白日里那些同行的恶意与可恶嘴脸见多了,还不如这般未开心智的活物让人顺心。
许棠伸手有一下没一下顺着元宝的毛,不知不觉靠着它睡了过去。
星河入梦,是庆安镇上遥望的青青远山,还有那漫天红云下,燃起袅袅炊烟的小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