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笔靠如今店面进账填起来遥遥无期的前期投入,许棠是不好意思再听一遍了,赶紧招手让齐成打住。
“许老板,您也知道,这合伙开店之前,您同我们主家就商议过了,开业之前一应投入归我们主家,往后盈亏就全靠您自个儿的本事了。”
许棠自然知道,当初周询也同她说得很明白,他的做的不是赔本的买卖,投入也不是没有底线的。算起来开业之前无论看起来多么过分的需求周询都已经尽力满足她了,如今是她经营不善,没理由上来又找人兜底。
周询又适时地卖了一回惨:“大侄女,不是我不帮你,可你也晓得,前期就光你那重工缂印的花笺纸,我眼都不眨要多少给你添了多少。我对天发誓,这回开店是真伤筋动骨了,我还有旁的那么些个生意要顾着,实在容我一回。”
这般刚柔并济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的缘由,把许棠吃得死死地,她咬咬牙要争一口气:“成,那从开业头一日算起,我这净利若是够了百贯,齐管家可能帮我把旁的铺子谈下来?”
齐成点点头:“愿意效劳。”
连扩充铺面的事情自己都揽下来了,欠缺其二的解决办法许棠也打算自己拿主意了。
她抱着账本出了库房,齐成瞧着她那瘦弱的肩膀实在有些于心不忍,没忍住开口道:“主家,这区区一百贯,咱们……”
周询起身往卧房走去,广袖一收倒是潇洒:“这小姑娘,韧劲儿大得很,齐管家就等着瞧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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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寒渐退,院内枯树新枝日益浓重的绿色,提醒着将近未近的夏意。
天上的星子往云层里多了几多回,许棠换了薄薄的春衫,伏案在前支着细腮陷入了沉思。
从开业那日算起,所有的账目她都翻过一遍了,扣除采买食材和对花名活动的耗费,再把月底要发放的工钱预留出来,这大半月的纯利,便只有二十余贯钱了,离盘活旁边一处用来做咸辣吃食的铺面,满打满算还要八十贯。
如今困局的突破口,便是要让这甜饮走出闻翠。
让客人买外带食用不现实,她考虑是同旁的吃食店铺合作。寻常川味湘味的酒食铺子,都是有自家惯用的待客花饮,若是她能将这一处合作谈下来,每日只消得打包送上两回,既不用在散客上花费太多心力,也能顺理成章地把这闻翠奶茶甜饮的销路铺开来去。
她也算是个实干派,一只糟卤鹅把元丰骗来,仗着他跟着周询走南闯北对云川的熟悉程度,用了两日摸基本敲定了资质尚的酒楼食馆,第三日便拉着四萍和元丰,外带一个驾车的阿温,携着些样品就投石问路去了。
可是她的估计过于乐观了。
月前许棠带头那场声势浩大的宣传,不仅给自己的店面带来了几日可观的客流,也给她带来了许多同行的嫉妒与诟病。
这些自诩在酒楼食馆届摸爬滚打抱团的老板掌柜们,带着对许棠这个外乡人横插一脚的不满,谈论起她的时候满是骄矜的傲慢和酸腐的嫉妒。
“一个黄毛丫头懂什么营生,卖些汤汤水水的也好意思摆这么大阵仗,她眼里还有我们这行的前辈么?!”
“我瞧她年纪不大的样子,那一副能掐出水的小面皮哦,不晓得下了多少功夫才钻的这幅营生!”
“嘿嘿,没瞧着开业那日莳花馆的姑娘都去了些个么,指不定是从前没发迹时候的姐妹呢……”
“女子不在家相夫教子就罢了,非要出来抛头露面,玩弄学胭脂水粉就够了,还来掺和什么酒楼吃食的生意,当真是不知深浅!”
这些污言秽语和弯酸诽谤在许棠瞧不见的地方发酵了数日,前两日元丰打听的时候听到了些风声没敢告诉她,千挑万选还是没能避过那几个恶心人的掌柜。
今日许棠运气不佳,拜访的头一家便是带头揶揄嚼她闲话的始作俑者之一。
来福酒楼的老板顶着油肥的腰身,黄豆似的眼仗以为无人留意,贪着上上下下把许棠打量了个遍,让她一阵恶寒,这才伸出粗短的双手抱拳同许棠敷衍见礼。
“哟,这不是咱桂仪长街有名的美人许老板嘛,稀客稀客!今日光临我这来福酒楼,不知有何贵干呐?”
许棠面上挂着波澜不惊的假笑:“今日贸然前来,是同老板有一桩生意要谈,不知可否借一步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