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堂里埋头梳理药方的青年抬起头来,看一眼李桂红背上昏睡的人,赶紧将其迎到了医室中。
程青山见眼前姑娘湿发未干,身后还跟着前街浴堂的老板娘,甫一把脉,心中便有了大差不差的论断。
他吩咐一旁的药童:“空青,把通风的窗户都打开。”
李桂红连忙向大夫交代情况:“我、我带我小妹在她家浴堂沐浴来着,就一会子功夫,这人就晕到池子底了,大夫你快瞧瞧吧——”
程青山又翻了翻许棠的眼睑细细看过,问道:“这位姑娘可是在密闭的房室沐浴的?沐浴前有无进食?”
“我小妹忙了一晚上没合眼,就是太累了才想来沐浴休整,饭也没来得及吃,就吃了两口浴堂里的酸枣米糕。”
程青山点点头:“那便是了——”
李桂红一听,嗓子立马拔了八度高:“什么!?她们家的酸枣米糕有毒!?”
浴堂老板娘气急败环上来捂李桂红的嘴:“话不能瞎说!我同你无冤无仇!做什么来砸我的招牌!”
程青山一个眼神,空青连忙上前分开两个快要扭打在一起的人:“二位别急,还请听老师把话说完!”
程青山取了笔墨来,气定神闲悬腕落墨:“这位姑娘昏厥并不是由于吃了酸枣米糕,而恰恰是吃得太少。她一夜劳累腹中空虚,乍一进入封闭的热气涌动之地,加快了周遭气血流动,内亏外散才导致的昏厥。”
李桂红也听不太明白,就担心她小棠妹子何时能醒:“那大夫,我妹子要怎么治呢?”
照理说这般症状两顿好的大补进了五脏庙就能缓过来,可现在许棠昏迷着,食物不能入腹,那便开一个养元固气的急救方子给她熬了灌下去,不到一个时辰便能醒。
李桂红领了方子付了钱,空青抱着药罐子就去后院煎药了,浴堂老板娘生怕许棠有个好歹砸了她家的招牌,就和李桂红一起守着等。
半个时辰过去,药熬好了,李桂红要了两个空碗来回倒腾给它放凉了,一勺一勺灌到许棠嘴里。
又一个时辰过去了,许棠还是没醒。
程青山埋头在医书前,时不时能感受到医室那头传来的两道阴恻恻的目光,不自觉地有些心虚。
他咽了下口水,迎着两道直勾勾的目光硬着头皮上前查看仍未有苏醒迹象的许棠。
李桂红等得有些不耐烦了,程大夫虽然心善收钱也少,可这年纪轻轻医术好像不太过关的样子,她忍不住开口询问:“程大夫,我小妹什么时候能醒啊,这药也吃了一个时辰了。”
程青山把许棠的脉把了又把,脉象不浮不沉,和缓有力,照理说并无大碍,如今迟迟未醒,看来只有一个缘由了。
他眉头越皱越深,对着李桂红郑重下了结论。
“这位姑娘不是不醒,而是睡着了。”
李桂红和浴堂老板面面相觑。
睡着了?
李桂红狐疑地摇了摇许棠的胳膊,又收着劲拍了拍她的脸:“小棠?小棠?”
躺着的人还是半点反应都无,李桂红有点恼了,这大夫找不到病症关窍就罢了,怎的还胡口乱诌,当她是个傻的么?!
她一步向前,气势汹汹,吓得程青山莫名缩了缩脖子:“哎奇了怪了,钱也花了药也喝了,看不好病偏怪人睡着了,你这大夫怎么当的!这梅心医馆的名号莫不是靠着县太爷的名声才打出去的!”
程青山这次未识得症结他可以认,可他容不得外人污他兄长名号,便梗着头理论:“休、休得胡说!我这梅心医馆师承正统渊源!靠的是祖师爷圣手回春的本事!到我手里也定不会辜负!”
“哟呵!辜不辜负的我不知道,今天这人怎么治你总要给个说法吧!”
程青山脸红语塞:“这姑娘!这姑娘脉象分明——”
“老娘才不管你脉象不脉象!人什么时候能醒!我还赶着回家给孩子做饭呢!”李桂红激愤间拉过老板娘的胳膊,“人老板娘好等着人没事了回去做生意呢!你耽误得起么!”
浴堂老板娘深以为然,点头如捣蒜,默默站在了李桂红的阵营。
里头吵得不可开交,空青又从外头挤进来,怀里抱了个小脸憋得青紫的小孩:“老师!老师!这孩子快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