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青话音刚落,便听得身后“噗通”跪地之声。
梅心医馆的大门前,跪了个满面焦急愁容,眉眼柔和得像隐在雾中一般的女子。
“求大夫行行好!救救我家孩子!”
这般带着哭腔的求救天见犹怜,方才还在争吵的三人都不自觉转头看向了她。
程青山的目光落到她噙着泪的眼底,那般柔和清亮的眸子,怎的会存了不见底的愁绪?
程青山一时思索丢了魂,直到空青又一声急切的呼唤才把他拉回现实中。
那个满脸青紫的孩子!
他疾步走向医室查探孩子的病情,脉象细弱,口室紧闭,用外力打开口部,见喉头肿得通红。
滇南地带多花多花尘,换季之时这般病症偶也见得,若病发之时及时就医,往往一副熬得浓浓的消肿汤药挂着嗓子眼咽下去,不出一刻钟便能通气。
可这孩子体弱,发病也明显不止一时半刻,就怕汤药此刻强灌进去了,长时间呼吸不畅,这一口气还能不能吊回来。
“空青,治花尘病的药膏热水化开半碗送来!”他拖着孩子的后颈,转头向外间的女人发问,“孩子是从什么时候喘不过气来的?”
同为母亲,女子总是更心疼女子,外间跪着的人已在李桂红和浴堂老板娘的搀扶下起身。
“是从、是从昨日刚入夜的时候,开始只是咳嗽,后来便是连哭都没有力气了……”
程青山眉头紧锁,接过空青化开的药膏给孩子喂下去:“时辰耽误得太久,这孩子本身体质便弱,我这汤药灌下去,喉头红肿可消,但孩子能不能醒,醒了是否会有内里的损伤,还要看他的造化。”
那女子一听便要跪:“还、还有什么更好的法子么,我治,我倾家荡产也治……求大夫救救我孩子”
李桂红又见程青山把万事都甩到病人头上的作风就来气,拉起地上的女子:“大妹子跪他作甚!看样子程大夫也不善此症,我劝你还是换家医馆吧,瞧见那床上躺的人没,我妹子,早晨晕了送来的,大夫灌了药不好使,非说是我妹子睡了不肯起!这样的人治着你放心?”
何云锦捏了捏包袱里自己称作“倾家荡产”的所有家当,嗫嚅着回答:“别的医馆实在太贵了,人都说梅心医馆的大夫心善,医术好……”
李桂红叹一口气:“唉,好不好的自己来治了才知道,等你孩子看完,也不知道我妹子什么时候能醒呢!”
程青山放好药碗,不理会李桂红的编排,招来空青盯着孩子,起身道:“药已经见效了,孩子鼻息比方才通畅了,可若是一个时辰后还不醒,姑娘最好要去买些山参来给孩子吊着。”
病榻上孩子青紫的脸色缓和了不少,何云锦也轻轻缓了一口气,只期待这一个时辰有奇迹发生。
程青山看完了何云锦的孩子后,又折过来看许棠。
许棠的脸微微侧着对着墙边,有一半都藏在阴影里,何云锦方才没仔细看,现在顺着众人关切的方向望去,心中一楞!
何云锦难得感慨,家中突遭变故,她好不容易从泥沼般的生活中抽身,除了一个孩子便是举目无亲。这一趟带着小儿逃离,冥冥之中竟在此处遇到了当初仅有一面之缘的人。
她走近,拉起许棠的手,询问的目光递给李桂红:“这是……小棠?”
“这么巧!原来是小棠的熟人!”
何云锦终于露出一点松泛的笑:“不算熟人,有过一面之缘罢了。”
话毕,她脸色忽的一变,伸手往侧边拨了下许棠耳后的头发,露出了一片弯月似的红疹子。
“狼茅花?”
何云锦的声音很小,却被耳尖的浴堂老板娘听到了:“诶?姑娘怎么知道我们家的秘方?”
“秘方?”何云锦稍一思索,问道,“今日小棠可是在你浴堂泡澡的时候晕过去的?”
老板娘老老实实点头:“那要不我在这儿守着呢!”
“那老板娘可用在泡澡的药材中用了狼茅草的根须?”何云锦又问。
浴堂老板娘摇头。
何云锦指着许棠耳后的疹子,解释道:“狼茅花性温和利舒缓,用来泡澡最好不过,可有极少数人在接触后会引起类似深睡的昏厥状态,耳后便是这般弯月样的红疹子。一旦昏睡便是要近一日才能自然苏醒,所以在塞北原产地泡澡时往往和狼茅根一同使用,两两相克便可避免这种情况。”
程青山在一旁听着,“深睡”二字从何云锦嘴里一说出来,他腰板都挺直了不少,一边虚心拱手求教,一边有意无意冲着李桂红在的方向咬牙强调:“姑娘渊博!还请姑娘赐教,病人这般‘深睡’的情况,要如何才能迅速解得?”
面对这番赞誉,何云锦红了红耳尖:“不敢当,家父当年是游走塞外的药材商,我也只是略听一些皮毛罢了。小棠这般情况,用狼茅根和醒神的银丹草一起煎水送服方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