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子时都快要过了，慕容玖终于从书房出来。

“不早了，你回去歇着吧。”慕容玖对守在门外的顾决道，“我想自己走走。”

“是。殿下您也早些休息，保重身体。”

秋夜寒凉，他穿得单薄，在这样的冷风中，一时间指尖都被冻得发僵。

以前难得能和母妃见上一面，若是碰上那几日天气骤冷，母妃便一定会叮嘱他千万记得添衣。

那时的他自恃身强体壮，冬日里从不着锦袍，对于母妃的叮嘱，心中虽觉得温暖，却也是不曾真的放在心上。

却不想转眼间，竟虚弱到这种地步了。

待行至殿外时，他周身已然被寒意浸透。

寝殿内的灯仍亮着。

微黄的灯火透着暖意，似是要将他身上的寒冷也尽数驱散。

慕容玖一时间有些意外。

子时都要过了，姜桃早该睡了才对。

小丫头福珠在外间睡得微微打鼾，连慕容玖回来也不曾察觉。

慕容玖没有叫醒她，关好房门，轻轻地进到寝殿。

灯摆在床旁的桌案上，话本摊开在姜桃手边，她身后靠着软垫半坐着，头却偏在一旁，呼吸平稳，显然已经睡熟了。

微黄的灯火光亮温柔地为女子的脸庞增加一层柔光，她正酣眠，脸颊泛起淡淡的红晕。

“这种姿势你竟也能睡着。”

他欲将姜桃放平躺好，手快要触到她时，却微微一顿缩回了手，将身体靠近了床头的灯火。

他朝手哈口气，使劲搓了搓。又仍不放心，将手放在灯旁借着火的温度暖了一阵。

姜桃一向睡着了就不太容易醒，被慕容玖抱起来放到床内侧躺平，也只是皱了皱鼻子，迷迷糊糊伸手推了一把，“别闹。”

慕容玖呼吸一滞，似被烫到一般往后闪开，竟一时踉跄着险些摔下床。

他有些怪异地看着自己刚刚被姜桃碰到，现在变得不太安分的某位小兄弟，又转头看床上那个睡得不知今夕何夕的肇事者，心里难得生出些懊恼的情绪。

是夜，慕容玖的梦里不再是往常的尸山血海。

梦中的女子一身红装，静静地端坐在床头，细碎的金流苏从她额前坠下，房内红烛摇曳，女子的脸隐在流苏后，暧昧不清。

“殿下。”女子的声音比平日里听着更多了分娇嗔，“殿下还要在那里站多久？”

慕容玖这才恍然反应过来，走路的动作有些僵硬。

他站在她面前，却不知道下一步应该怎么做。

“殿下不会吗？”姜桃的声音里带着笑意，慕容玖几乎能想象出来，金色流苏后藏着那张脸上这会儿是怎样的神情。

“对。”慕容玖答得坦然，“我不会。”

他撩开了碍事的流苏，与姜桃四目相对。

他平日里见的姜桃总是素雅的淡妆，眉眼似墨画般。安安静静不说话时，总让人想到书里描写的神妃仙子。

故而他梦里的姜桃依旧妆容浅淡，但在一身红衣映衬下，比平日更多了分热烈和……娇媚。

“那——我、教、你？”姜桃微弯了眉眼，拉长的声线似一把小钩子，钩在慕容玖心上，不疼，只撩拨得他心慌。

慕容玖试图用沉默掩饰自己的慌乱，姜桃的眼里却盈满了笑，似是看破了他拙劣的伪装。

两旁的床帐放下，造出了一方只属于他二人的秘密空间。女子身上清浅的香气将他温柔地包裹起来。

喜服一点点褪至肩头，借着暧昧不清的些微烛光，姜桃的皮肤似羊脂玉一般白皙润泽。

……

“殿下——”

慕容玖蓦地睁开眼。

天边已泛起鱼肚白。

福珠怯怯地立在屏风后，又唤了一声，“殿下。”

“何事？”

慕容玖的声音平静，听起来并没有因为被叫醒而生气。福珠暗自庆幸，解释道：“陛下跟前的孙内侍方才来了，请你尽快入宫，说是陛下有要事与您相商。”

“知道了，出去吧。”

听着小丫鬟的脚步声出了门，慕容玖才无声地缓了口气。

姜桃仍在他身侧安眠，呼出的热气拂在他耳廓。

梦中旖旎的画面不受控制地在他眼前浮现。

慕容玖扭头便能看见姜桃睡得毫无防备的模样。

她是那样的信任着他，而他却……

慕容玖起身下床，对着自己的脸狠狠揍了一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