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丘比特的箭
那时物资匮乏,食品紧俏,什么都凭票供应,尤其是食用油,城市每人每月四两,部队人均一斤半。部队有农场,不仅种小麦、水稻、油菜,还酿酒,酒通过商业渠道卖到社会上,粮食补贴部队。为照顾团以上干部和随军家属们,部队每年都要发些菜油。
那天,钱开源提着两桶钱皮子弹箱焊成的油桶,又一次来到了杜团长的家门口。
A师在秀城有一个家属院。
家属院原是一座古寺,破四旧时**小将们砸烂了菩萨,撕毁了经幡,焚烧了扁额,撵走了和尚,昔日香火缭绕,人来人往的古刹成了野狗野猫老鼠黄鼠狼们的乐园。正在秀城“支左”担任军管会副主任的师长看到荒芜萧索的旧寺,将其要来,安排营房科,将其改造成了一座颇具规模的家属大院。然后,把那些为住房发愁的师团领导们的随军家属搬了进来。C团团长杜长松的家就在古寺原藏经楼二楼东端的一套房子里。
虽然桦木红漆的地板早已失去昔日亮丽的容颜,高大的廊柱斑驳陆离,雕花栏杆旁堆满杂物,廊柱间的铁丝上晾晒着长的短的,黄的白的,花的绿的衣物和尿片。站在这里举目凝望,飞檐斗拱依旧,金瓯熠熠生辉,几株虬龙蟠旋的古柏刻着岁月的沧桑。钱开源每次来到这里,总好像能听到晨钟的悠扬,暮鼓的悲怆和孤寂的木鱼声。
钱开源收回凝望的目光,轻轻叩了三下大门。
“谁呀?门没关。”一位年轻女人的声音从红漆木门里传来。
沉浸在怀古忧思中的钱开源高声应了声“我”,左手提着沉甸甸的铁皮油桶右手推开了厚重的大门。随着木门嘎吱嘎吱的**,他跨过高高的门槛进了屋。
杜梅中学毕业后没有上山下乡,到广阔天地练一颗红心,而是被招进了市电子仪表厂,成了工人阶级的一员。当了两年工人的杜梅今天穿了件紧身浅红色毛衣,勾勒出丰膄的身材,圆圆白皙的脸庞,高高的鼻梁上架着一幅金边近视眼镜。她透过镜片看了钱开源一眼,淡然的目光中有一种居高临下的傲气。
“这是杜团长让我带来的。”钱开源心怦怦跳着,他瞥了杜梅一眼,将油桶放在客厅一角。
“哦,谢谢,请坐吧”杜梅脸上掠过一丝转瞬即逝的笑意。
钱开源朝杜梅笑笑说着“不谢,不谢。”走到雪白的沙发边,坐下来,双眸毫无目的地四下张望。客厅正面墙上挂着“浩气长存”的条幅,这是杜长松的书法作品,字写得硬朗而又倔犟,体现了一名老军人不屈不挠的性格。客厅侧面有一大两小三个镜框,一帧是挂着军功章的杜长松与伟人握手的照片,另两帧是他们家大大小小新新旧旧的照片。镜框下是一张方桌,桌子上放着一只墨绿色玻璃花瓶。花瓶里插着一束塑料玫瑰花,几把木椅随意摆放在客厅一角。钱开源已经不止一次来到这里,自然没有初来时好奇,只是感到很温馨。
“请喝水。”杜梅将一杯白开水放在小茶几上,语气仍然是淡谈的。一股女人身上特有的芳香扑入钱开源的嗅觉气管,这种令年轻小伙子迷醉的气味令钱开源心中颤栗起来,脸上觉得火辣辣的。
“你,今天没上班?”他稳了稳神,仰脸问。
“我轮休。”她低头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