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九九艳阳天
战士们长期在条件简陋,生活艰苦,文化生活贫乏,伙食又不好的环境下冒着生命危险日夜奋战在坑道里,加上家乡受灾,亲人病故,未婚妻要分手,以及得了胃病、关节炎,腰肌劳损等疾病。战士们不时有些活思想,甚或背点思想包袱,泡泡病号什么的也就不难理解。
前一段时间李树青的思想就很不稳定。他母亲肺痨病犯了,吐血不止,家里人怎么劝她就是不去医院。“农村人没那么娇气,我这病,在家歇几天就好着。”她总以种种理由推辞。
那时,穷。贫困的农村人,特别是常年患慢性病的老年人绝大多数都不愿花钱就医问诊,更不要说住院了。罗霞急得团团转找来亲戚规劝可老太太死活不去,这才来信让李树青劝劝。知母莫如子,李树青知道母亲是怕花钱哪!
“拿着,给家里寄去,让伯母尽快去医院。”赵文斌得知情况,将入伍以来积攒下来的二十元津贴全部给了李树青,让他劝母亲赶快住院。
“这,我不能要。”李树青赶忙推辞。
“都是兄弟,有福同享,有难同担,你这么见外干什么?“赵文斌生气了。
“那,算我借的。”李树青感激地看着赵文斌。
“柳月的父亲不仅是医院的院长还是这方面的专家,女儿战友的母亲,他会尽心尽力的。”赵文斌安慰着树青。
母亲接到信看到钱,不想佛了儿子的孝心,终于去了清溪医院,经过柳大夫的经心治疗已经出院回家了,李树青的心也宽慰了许多。
一个晴朗的星期天,李树青喂完猪清扫完猪圈,跑到二排来找赵文斌。乡友相会闲聊是缓解精神压力,解除思想疙瘩,相互激励的最有效的方法。正在看《俄共布党史》的赵文斌放下书和李树青踱到小溪畔,在一块巨石上坐下来。
李树青取下军帽拿在手上,黑发短而粗,像他倔犟的性格。赵文斌军容严整,青春洋溢的脸上充满了自信。俩人从收没收到家信谈起,说到日夜思念的故乡,然后是很久未见面的柳月、孙平武、钱开源,谈连队的工作,学习,正在开展的批林批孔运动,又谈到基辛格来访,越南战争……
山坡上金银花绽放着灿烂的笑脸,溪畔浅红的蓼草花艳丽婀娜,湿润的清新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幽香。一群蝴蝶在花丛中翩翩起舞,几条小鱼在清澈的回水湾中嬉戏。白云悠悠,青山嵯峨,风吹树叶的哗哗声,小溪淙淙的流水声,还有鸟儿的啁啾和虫们的絮语,和着节拍在这静寂寥廓的山野,合奏出一首天籁般**的乐曲。
九九那个艳阳天来哟
十八岁的哥哥呀坐在河边
东风呀吹得那个风车转哪
蚕豆花儿香呀麦苗儿鲜
风车呀风车那个衣呀呀地唱哪
小哥哥为什么呀不开言
伴着自然的天籁,一个柔柔甜甜的歌声随风飘来。赵文斌与李树青闻声停住攀谈,同时侧过头寻声望去。
九九那个艳阳天哟
十八岁的哥哥告诉小英莲
这一去翻山又过海呀
这一去三年两载呀不回还
这一去呀枪如林弹如雨呀
这一去革命胜利呀再相见
……
这是电影《柳堡的故事》中的插曲,赵文斌少时是看过这部电影的。战士柳堡和驻地姑娘英莲谈对象,在今天是违反部队纪律的事情,这部歌颂军民鱼水情和纯真爱情的电影也就被禁演了。他没有想到在这僻远的大山深处竟能听到这么优美动听的歌曲。
这甜美婉转的旋律,比起部队天天唱的那些高吭嘹亮的口号式的革命歌曲,别具攝人心魄的独特魅力。
赵文斌和李树青惊喜地寻声望去,只见弯弯的山道上,一名穿着洁白连衣裙的姑娘边唱边朝溪边走来。她提着一只竹篮,迈着轻盈的脚步,仿佛初夏的小荷,清纯俏丽,妙曼多姿。
赵文斌当然料想不到,唱歌的竟是夏老师的女儿与自己有一面之缘的夏晓荷。
“好水灵的姑娘。”老实忠厚的李树青悄声对赵文斌说。
“你好!”赵文斌站起来腼腆地问候款款而来的夏晓荷。
夏晓荷老远就看见两名解放军坐在大石头上,走近发现其中一人是赵文斌也颇感意外。她矜持地看看赵文斌又瞟了眼呆呆看她的李树青,笑着说:“你好!没想又碰到你。”
她没有像第一次与赵文斌见面叫赵叔叔好,而是省略了称谓只用你好,也许在她眼里赵文斌充其量也就是位解放军哥哥而已。
“你,认识她?“李树青大为惊讶。
“来,我介绍一下,这是李树青,我的老乡。这是夏晓荷,东风小学夏校长的女儿。”赵文斌一本正劲地他们做了介绍。
“认识你很高兴。”夏晓荷大方地对李树青说。
“高兴,高兴,你,来洗衣裳?”李树青说。
“是的,洗衣服。”夏晓荷晃晃手中的竹篮用会说话的眼睛瞥了眼赵文斌。
这深情的一瞥顿时化着永恒,永远铭刻在赵文斌的心灵深处,一辈子没有忘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