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完向右看齐的口令，这支未经训练的队伍看了半天仍然七拱八翘的，石钟山皱皱眉摇摇头只得喊了向前看的口令，然后拿起花名册用浓重的湖南口音点名，当他点到李树青时半天没人答到，他抬起头提高了嗓门：“李树青，李树青来了没有？”队伍里仍然没有应答，新兵们都左看右看交头接耳。

“你叫什么名子？”赵文斌问站在身边的这名瘦高瘦高的新兵，他说他是李树青。“你是李树青，点你的名，你怎么不答到？”李树青跟本没叫懂石钟山的湖南普通话，听赵文斌这么一说忙伸长脖子，踮起脚尖，举起右手大吼一声：“在这里。”他这一声石破惊天，别开生面的“在这里”逗得新兵们哄堂大笑。站在一旁的赵怀贵和柳祺文也笑了，就连满脸严肃的石钟山也笑出了声。这支等待远行的队伍顿时乱成一团。

好不容易点完名，石钟山讲了几句乘车纪律和注意事项，瞪着眼睛下达了向右转，齐步走的口令。

新兵们迈着拖拖踏踏的脚步，在父老乡亲们的瞩目下朝停在广场一侧的解放牌汽车走去。

咚咚锵，咚咚锵

咚锵咚锵咚咚锵

……

伴着欢快喜庆的锣鼓和清小学生们欢送，欢送，热烈欢送的口号，赵文斌，钱开源和新兵们陆续登上了挂着“献身国防、保家卫国！”、“一人参军全家光荣！”标语的汽车。

柳月毕竟是女孩子又背着被包看着高高的卡车不敢攀爬。

赵文斌见状赶忙跳下车，从柳月肩上取下被包朝钱开源喊：“接着被包，拉柳月一把。”

钱开源伸出手，赵文斌让柳月脚蹬在轮胎上拉住开源的手，用力向上，可无论柳月怎么用劲，还是挂在半腰上不去。赵文斌见状犹豫了一下便伸手托着她的屁股，三人一齐用力，柳月终于上了车。

新兵的家人挤挤攘攘地朝汽车涌来，他们忍着即将离别的万般愁绪，满脸堆笑地与他们的子侄，兄弟依依惜别。

赵文斌与柳月的家人站在人群里朝他们挥手。

钱开源的未婚妻刘桂花木然地站在钱玉中身边，期期艾艾地看着喜笑颜开的心上人。

孙平武的父亲孙来根双手操在棉衣袖子里，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自豪地盯着儿子。

李树青的姐姐拉着树青的未婚妻罗霞风风火火跑到车前，高声叮嘱弟弟：“树青喂，自家注意，不懂就问战友麦，家里的事情你就放心哟，记着，到部队写信回来。”

汽车在铿锵的锣鼓，欢送，欢送，热烈欢送的口号声和亲人们惜别的泪光中徐徐启动了。

“再见，再见了啦！”车上的新兵们伸长脖子挥动着手臂一起朝涌来的人群喊。

载着新兵的汽车缓缓驶离广场，上了碎石马路，又拐了一个八十度的弯，上了秋浦大桥，消逝在欢送人群的视线外，朝江州疾驰而去。

赵文斌与二十八名刚刚告别亲人，告别清溪的伙伴一时缄默无语，深深地离愁突然紧紧攫取着这些第一次告别故土走出山乡的年轻人。柳月低头看脚面，生怕眼角的泪花被别人看见。李树青神情黯然，呆呆地眺望渐渐远去的大龙山。孙平武面无表情默默整理着自己的挎包。钱开源站在车厢的前面迎着扑面而来的寒风。赵文斌看看这个瞧瞧那个大声说：“新战友们，我们唱首歌吧！”他也不管大家赞不赞成，亮开嗓子高声唱道：

我们年轻人

有颗火热的心

革命时代当先锋

……

钱开源率先加入进来，既尔是孙平武，柳月忽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看对她微笑示意的赵文斌，又看看情绪激昂，引吭高歌的钱开源、孙平武，也轻声加入进来，接着是沉郁的李树青和全车新兵。轻轻地吟唱渐渐汇成嘹亮雄壮的大合唱，激昻雄壮的旋律在无垠的旷野久久回荡：

我们年轻人

有颗火热的心

革命时代当先锋

哪里有困难哪里有我们

赤胆忠心为人民

不怕千难万险不怕山高海深

高举革命大旗

巨浪滚滚 永不停 永不停

迎着红太阳意志坚定

勇敢迈步向前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