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罢了,不谈这个,可挑好马具了?”少女眸中悲伤转瞬即逝,咧开嘴角问道。见她转开话头,谢姝知趣垂首拿了套马具,“走罢。”
大梁女子或多或少都参与过围猎,骑射也曾是贵女圈中风头一时的娱乐项目。大抵是为了安全起见,女眷这头不仅猎区只在森林浅处,马厩里的马也都是温顺的母马,矮小可爱。
马厩长廊莺莺燕燕,女子嬉笑不绝于耳,沈可欣牵着高大的公马现身时,周遭哗然竟是一静。
数道目光朝着两人投掷而来,沈可欣对此早已木然,偏头对着谢姝匆匆道:“挑完马就快些离开吧。”谢姝也不想她站在此处被人指点,快步走向马厩。
沈可欣百无聊赖地站在原地,却听身后响起道清亮声音:“哟,这不是胆识过人的娆光郡主吗?”
“郡主向来骑射闻名,竟也来选母马?”
说话之人牵着匹毛色光亮的骏马朝她缓缓走来,一身飒爽骑装难挡妍丽容颜,细看眉目与王皇后有几分神似。
正是皇后母族,王家嫡女王涟。
有皇后这座靠山,王涟向来以贵女之首自居,向来不喜行事无规无矩的沈可欣,一番话夹枪带棒,惹得红衣少女面目染上几层火气。
“王家近日可拿帖请了太医?”沈可欣压下怒气,状若无意问。
王涟看得出她气极,双手环胸,“自是不曾,你问这个作甚?”见她那眼高于顶的骄矜模样,沈可欣淡漠讽道:“那还是快些请个太医罢,毕竟本郡主牵着这么大匹的骏马,某人竟视而不见。”
她话里有话,王涟高高在上的脸庞瞬间破裂,抬手指向沈可欣,怒道:“你!”
两人争执声渐高,聚集起不少看戏的闺秀。谢姝随手挑了匹棕红母马,轻捋了把它的鬃毛,正打算牵给沈可欣瞧时才发觉周围多了不少人。
少女牵马绕过看戏人群,只见沈可欣与另一闺秀争皆面红耳赤,眸光喷火,大有要撸袖子给对面一拳的架势。谢姝忙上前作拦:“娆光,这是怎了?”
甜嗓拉回了沈可欣的理智,她回眸,咧嘴一笑:“无碍,被狗咬了一口罢了,我们走。”谢姝点点头,虽不明发生了何事,但看这气氛当是先走为妙。
陡然出现了一个面生女子,王涟瞧了半晌竟是不识,怕不是沈可欣拿不上台面的狐朋狗友,当即出言讥讽:“沈饶光,你不是向来自诩不愿与寻常闺秀为伍?如今怎也放低身段,寻了个骑母马的娇娘?”
沈可欣转身欲走,却听那女人拿谢姝做文章,面上本褪下的红潮再度染上两颊,怒意似要从喉头滚出:“王涟,你当真以为本郡主不敢揍你?”说着,红衣女子眯起眼眸,手掌覆至腰间红鞭。
她动了真格谁也拦不住,那鞭痕落在身上若是留了疤……
思及此,王涟花容失色、连连后退,“你、你敢!我可是王家嫡女,皇后母族!”
“管你嫡女庶女,打你还需……”红衣女子话至一半,一只手摁住了她握鞭的手背,少女的肌肤柔若无骨,将她大半怒气生生压了回去。
谢姝垂眸,再抬起时眸光清澈宛如一湖清泉,她望向王涟,语气淡淡:“姑娘既为娘娘母族,怎不知为人者,不学礼,无以立?”
见那红衣少女既已收了手,王涟心头恐惧渐渐褪去,闻那碧色骑装少女所言,语调尖利驳斥道:“……就凭你也敢训我?我可是冤枉你了不成?”
少女笑了笑,轻柔启唇:“女眷母马是礼部所定,此为护诸位闺秀的周全的手段,而非用以争奇斗艳的籍口。”
她的话一石激起千层浪,惹得周遭看戏的闺秀们也窃窃议论起来。
自古大梁便是铁骑上争来的阔土,就是现下盛行风雅,府上也大都豢养着宝马,小母马是礼部定下的规矩又不是她们讨来的,王沈两家斗嘴将她们也骂进去叫什么事呢?
数道略带责备的目光打在王涟身上,少女握紧马鞭,怒目横扫,本心有微词的闺秀们纷纷垂首,生怕引火上身。
扫了一圈,王涟将目光挪回谢姝身上,冷笑道:“端的是伶牙俐齿!好,我倒是要看看你有什么本事!”
话罢,王涟冲着身后马厩旁伺候着的宫人招呼了一声,宫人匆匆走至她身侧,毕恭毕敬问:“姑娘有何吩咐?”
“你去将皇后娘娘方才赐本姑娘的马牵出来。”
那宫人显然是被她的话骇到,半晌才吐出一个‘啊’字,王涟不耐:“叫你去牵,废什么话?”见王大姑娘意决,宫人喏声,转身走向马厩后头的院中,只听里头彻响嘶鸣,闻音,王涟俏脸难掩笑意。
不知为何,听这嘶鸣分为熟悉,一个想法悄然从心底滋生,谢姝不敢确定。
良久,两名宫人一左一右牵出一匹高大的银白骏马走到王涟面前。那马儿肌肉线条流畅,更值得夸赞的是它的亮丽颜色,惹得一众围观闺秀啧啧称奇,就连沈可欣也不得不承认面前的马儿是她见过健美的骏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