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种异样的情绪上涌,谢姝很快就压下。她之所以会频频想起大周,大抵是因为看见了大梁的繁华,而此时大周皇室要么死,要么生死不明,她幸运地苟活于此,多少带了些愧怍。
她在这头想着往事,军演悄无声息地结束了,少年郎翻身下马,站在大梁帝面前,躬身抱拳:“禀陛下,神策军归。”
“好!好啊!”梁帝朗声大笑,看向少年的目光炽热。
抛开盛湛身上繁杂的身世,他是百年难遇的练武奇才,拔群的天赋,刚直的性子,得他是大梁朝的幸事。
想罢,赵谦看向盛湛的目光带着喜悦,道:“朕予你封号,意为大梁广平天下,愿你不负众望!”
王皇后也笑道:“陛下所言极是,广平侯如此年轻却已为大梁栋梁之材,未来不可限量。”
那头戴金冠女子笑说一半,话锋一转,对着台下银盔少年道:“听闻广平侯射技极为了得,可否一睹?”
王皇后话到这份上,盛湛也没有推拒的理由,他沉声颔首:“臣愿为陛下、皇后娘娘效劳。”
赵谦也点了点头,王漾顺势道:“前些日子夔儿猎得一只毛色光亮的海东青,凶猛无比,用其作为猎物是极好的。”
话了,她拍手叫宫人带了个盖着黑布金笼上台。魏燕琼懒洋洋睨了眼王漾,心中嗤笑,面上却端道:“太子殿下果真样样拔尖,这不在蜀地的鹘鹰也能捕得。”
赵夔起身,先声是笑,尔后替母后接下话茬,“蒙贵妃娘娘盛赞,海东青确不该在蜀地出现,想来是从哪家豢养着的富户飞出来的。”
话毕,男人走向黑布金笼,伸手揭开绒布,只见笼中鹘鹰振羽狂唳,缘啄皮绳,端的是个凶狠。
臣群躁动起来,赵夔温润声音响起:“此鹘徒有二十斤又十五两,广平侯定能拿下。”
许是想起了他对罗敷堂的捧杀手段,谢姝听着心中染上几分不悦,可她一点也不担心那少年,似乎就如赵夔所说“定能拿下”一般。
这种信任不知从何而起,就连谢姝自己也未曾察觉。
盛湛歪头,“递弓。”身后神策军中走上一将领,将箭袋与玄铁弓双手奉上,少年接过,穿戴整齐翻身上马,与高台之上的男人平视,道:“殿下,来。”
他不说任何花哨的话,单单一个来字,引得群臣中的贵女们芳心大动。谢姝听身侧的几个女子纷纷议论起那张狂的小将军,这架势就差当即以身相许了。
他倒是向来爱做这么嚣张的事,谢姝想。
赵夔被如此逾矩,面庞仍不改温和,他侧身剪断皮绳退回席位,由宫人打开金笼大门,笼中海东青夺笼而出,鹰啼嘹亮,响彻长空。
马背上的少年抬手取箭,正此时,海东青盘旋的空中飞过两只大雁,少年眼疾手快,眯起眼两指扣住三箭,箭羽破风而去,就像是预估准了那鹘雁的飞行轨迹。
海东青短促地嘹唳一声,众人还未看清到底发生了什么,只见空中落下坠地三只不明鸟类。场上静了片刻,紧接着爆发出如山倒海的喝彩,就连赵夔眸光也染上了几分惊讶。
三箭,箭箭命中。高台之上,帝王惊声:“快,快将猎得之物呈上来。”
一对大雁、一只海东青。
广平侯出色地证明了自己不负帝王所赞,他是当之无愧的大梁春夏第一枝。
群臣议论小侯爷英勇时,唯一人坐在袁宁身侧,品着杯中茶,嘴角笑意淡淡。袁宁附他耳,道:“盛大公子,您瞧瞧,令弟……哎!”
盛清笑着摇摇头,不接他话。
后头说着话,前头赵谦将赏赐赐下,正被盛湛的射技逗得开怀时,魏贵妃娇声传来:“陛下,既看了男儿郎,不如再来看个女儿家?”
“哦?”赵谦饶有兴致抬头,接道:“怎么个看法?”
魏贵妃抿唇一笑,唤来宫人吩咐下去,只听场上突然响起琴乐,是那首著名的《十面埋伏》。
众人疑惑时,只听女子娇喝一声,“驾——!”
马蹄尘土飞扬,一身烈焰红装的少女快马入场,随着奏乐之声激烈,少女飞身将腰间软剑出鞘。
她脚尖点于马鞍,马儿如与其通晓心意般绕着猎场飞奔转着,马背上少女左右脚轮换,软剑随她倾身旋转,马鞍之上似盛开一朵红莲。
少女将手中软剑抛于半空,举起剑鞘,剑身入壳,她落座回马鞍冲着高台驾马而来,奏乐声戛然而止,只听她道:“吁——”
马首被勒,前蹄高提,马儿原地转了一圈,红衣少女回眸自信一笑,似乎不觉自己在表演,而是来了次畅快淋漓的驾马而行。
她高声道:“快哉!”
如此热烈的女子让安静欣赏乐声的群臣再度骚、动起来,就连向来男女情、事寡淡的盛清目光都带了几分温度。
见状,袁宁笑道:“不曾想公子竟是好这口的!这般嚣张的女子哪能配得上盛大公子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