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可欣心中没底,侧首想要教谢姝一些训马技巧,却见那向来温婉静雅的面容现下居然惨白。
谢姝后退两步,满眸皆染不可思议,王涟见她怂包模样,嘴角高高翘起,望向一旁银白骏马,冲着周遭介绍道:
“你们可瞧好了,这是大周三公主生前最爱的宝马——流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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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素,好久不见。
谢姝鼻尖微红,险些落泪。
只听那聒噪的女声还在耳边继续张狂介绍道:“据闻三公主幼时夜里与它相见,月光流淌在马背,因而得名流素。”
众人目光都落在那骏马身上,唯有沈可欣担忧地望着谢姝,轻声劝道:“桑桑,不若让我来吧?”王涟听了,忙提高音调道:“这可不成!”
她的音调激昂,惊得一旁银白马驹嘶鸣挣扎起来,两名宫人忙将马儿摁住,看着流素痛苦发狂的模样,谢姝的心就恍若被锋刀切开,流了一地鲜血。
王涟被这变故吓了一跳,半晌才放轻音量继续道:“你、你也瞧见了,流素生性胆小性子却烈,郡主千金之躯万一受了伤……我可担待不起。”
“再者,我与那位姑娘打的赌与你何干?若她骑不了本姑娘的马,就要为方才的言辞磕头谢罪。”
“你!”就在沈可欣拉下脸准备与她闹个鱼死网破时,谢姝率先上前两步,面上不辨情绪。
“倘若……我骑得呢?”
她话一出,四周安静,众目惊讶地望着那碧色骑装女子。谢姝见王涟不答,复而问道:“王姑娘,倘若我骑得呢?”
王涟莫名被她话质疑地动了摇,可既然到了这一步怎能输了阵?她嘲讽一笑,道:“不自量力,你且尽管试试,骑得良驹与你又如何?”
“一言为定。”她话罢,沈可欣开口阻她:“桑桑,为了一匹马你不要命了!”谢姝看向红衣少女,语气如目光一般坚定:“我要它。”
她这般神态定是意决,沈可欣一时如鲠在喉,劝诫的话在嘴边辗转又咽回。
罢了,届时若是出事,她便用鞭将马稳住。
两名宫人得了王涟眼色将流素拴进了马厩,好一通安抚才使马儿安静下来。周遭围起看戏的人愈来愈多,谢姝站在万众瞩目的中央,阖眸深呼吸。
谢姝向来不喜这被人群注视的场景,可现下顾不得这么多了。
她可以看着他国繁荣,忍下愧怍之心将周国之事置之度外,可是流素是活物,若是让流素冠以“三公主遗物”的名义在这世间辗转他手,她会一辈子难安。
顶着数人视线,谢姝走进马厩,少女靠近那吃草喝水的银白骏马,探出颤抖的玉指朝着马颈触去。
就在众人眯起眼,以为少女要被马儿健壮的后蹄踹飞时,谢姝摸到了流素温热的马颈。碰到那一瞬间,马儿没有嘶鸣,没有挣扎,仍是安安稳稳地吃着栏里杂草。
谢姝眸中亦是震惊,紧接着嘴角高扬,漾出了说不尽的真挚笑意。她轻柔地安抚了两下方才受惊的流素,解开绕在柱子上的缰绳,纤纤玉指牵绳引着马驹一步步走出马厩。
她站在流素外侧,流素步步紧随,这一刻风不喧嚣,光不热烈,但那女子牵着马笑着朝众人走来的画面竟是那样耀眼夺目,和风亲切。
一人一马在众人圈心站定,谢姝伸手摸了摸流素脑袋,只见那银白马驹亲昵地蹭了蹭面前少女,众人连同谢姝皆被流素这举动惊到。
难道……你认出了本宫吗?
谢姝怔怔望着流素乌黑的瞳,那水润的乌瞳中照出的少女是一身碧色骑装,片刻恍若又是一身金线宫装,她慌乱挪开眼,不敢再看流素的眼睛。
少女走上前三步,轻轻抖动缰绳,流素乖乖上前。她轻点脚尖,单脚踩上马镫,小小身子翻身上马,一套动作行云流水,仿若睥睨众生的女将。
人群自动让出一条夹道让白马与少女通行,身后沈可欣收回吃惊的目光,大笑一声也翻身上马,上前与谢姝并马齐驱。
末了,红衣少女回头对着绿了脸的王涟笑,道:“王涟,谢谢你的好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