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匆忙脚步逼近,只见一个时辰前那通报迟迟未归的领头大哥气喘吁吁地跑着回来了。
“大哥,你这是……”小护卫见他上气不接下气,疑惑不已。
领头的看门护卫四顾空荡的侯府大门,咽下津液,好不容易顺畅了气,问:“方、方才那武安侯府的马车呢?”
另一护卫自信笑道:“嗐!大哥甭急,她们早走了,不会再缠着您了!”
话音了,领头倒吸一口凉气,抬起巴掌就对着那小护卫的后脑招呼了上去,“你说的什么玩意!侯爷要见她家姑娘!”
“啊?”这下不止小护卫,一旁一列的看护都惊了。
半晌,其中一个看护上前,从怀中拿出一精致的长条木盒双手递给领头看护,道:“大哥,这是那谢姑娘的丫鬟给的,说是还恩礼?”
正愁怎么交差的领头看护仿佛看见了救命稻草,连忙双手接过,信步往内院而去。
面水轩内,桌面上一字摆开不少袋装干茶,盛湛随手捻起一兜中的几片轻嗅放回。
片刻,少年坐回上首,状若无意道:“丁卯,姑娘家都喜欢喝什么茶?”
丁卯一噎,眼珠子转了转:“姑娘口味都是偏甜的,侯爷不如选这桂花香片?或是这玉兰香片?”
少年沉声,正欲说话之际,清脆的敲门声打断了他的话。盛湛抬起下巴示意丁卯将红木桌上的干茶撤下,轻咳一声道:“进。”
推门而入的是方才那通报的领头看护,看护手捧着木盒,面上笑得比哭还难看。
盛湛蹙眉,只见护卫哆嗦着将木盒呈上桌,退到一侧道:“侯、侯爷,谢姑娘她……约莫是等太久便先打道回府了。这、这是她叫小的们转交给您的还恩礼。”
“哦?还恩礼?”
盛湛眸光中的火焰似乎被什么登时浇灭,骨节分明的手拾起桌上的木盒,缓缓翻开盒盖,那只羊脂玉佩静静躺在其中。
护卫与丁卯感受到侯爷气压骤低,立在一侧鼻鼻观心。良久,只听少年吐字:“都下去吧。”两人如释重负走出面水轩。
屋内寂静,少年取出玉佩,手指穿过佩尾的流苏轻轻捋直。乳鱼湖的湖光照耀着夕阳的烟粉,透过窗纸打在白玉之上,温润无瑕。
望着这块几乎透明的好玉,盛湛轻笑一声:“命就值一块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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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光渐斜,谢姝从红椿楼中走出,马车驶回侯府。
主仆甫一进门便被侯在花厅的尔悦请去了松寿院用晚膳,看来老夫人是真对她和盛湛动了心思。
松寿院内香炉袅袅,尔雅为祖孙俩布膳,一眼望去席上多了好些她爱吃的菜,谢姝无奈一笑。用完膳,老夫人果然笑着开口:“姝姐儿,今日谢礼一事……”
谢姝早有准备,俏脸之上摆出一副惋惜神色,“祖母莫要提了,广平侯冷漠,就连看护也将孙女拒之门外……姝儿可足足等了一个时辰。”
话罢,少女像模像样地抬起手绢擦擦眼角,抬起头来时眼圈通红。
老夫人没料到是这般发展,按道理英雄救美应顺理成章暗生情愫才是,这……
见孙女伤心,老太太叹了口气,道:“姝姐儿,你当真这般喜欢广平侯?”
闻言,谢姝心头一惊,连抽噎都忘了,一双漂亮的眼睛闪躲着,磕磕绊绊道:“倒……倒也不是。盛小侯爷丰神俊朗,英勇神武,孙女不过敬仰盛小侯爷风姿罢了。”
见她这般,老太太沉吟一声,道:“姐儿若是喜欢,祖母有法子,祖母帮你便是。”听罢,谢姝真的慌了神,忙摆手道:“怎能让祖母费心?姝儿对广平侯没有非分之想的!”
“此事交给祖母,你只管打扮漂亮。”
“祖母……祖母真的不用……”
谢姝从未这么崩溃过,本想做戏打消她的念头,谁知戏过了竟笃定了祖母撮合她和盛湛的心思!这回一向巧舌如簧的谢姝无论怎么说,老太太似乎都铁了心。
最后主仆三人听着老太太的保证,浑浑噩噩地回到玉京院,谢姝跌坐在小榻之上,面色惨白。
玉扇抿唇,轻声道:“姑娘为何这般抗拒广平侯?”烛光映在脸庞,谢姝摇摇头:“我乏了,今夜早些歇息吧。”
她不愿说,玉扇不好再问,几个丫鬟沉默着伺候姑娘上榻。
今夜月明星稀,明月挂在床尾旁的花格窗外。谢姝想起自己从高热中挣扎着醒来的第一眼,仿佛那轮月就是那样一直挂在那里,可仔细一想,她来大梁也有好些日子了。
她对大梁是什么感情呢?
谢姝说不上来,毕竟自己的故土覆灭于它,覆灭于盛湛与赫连将军的铁骑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