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上京后的第一日晚膳是在松寿院用的。
用完晚膳,回到玉京院,谢姝侧坐小榻,玉芝为她添了茶。
“苹儿呢?”谢姝肘抵小几揉着太阳穴问道。玉芝四盼,轻手轻脚将门掩上道:“方才出去了,许是去松寿院了。”
谢姝摇头,“不说这个,让你藏的银票在哪里?”
玉芝走到床榻边,探手从底下摸出一个木盒,拍了拍上头的粉尘呈给谢姝。回程在船上的日子,谢姝支开了苹儿,打开了苏夫人临行前给的文房四宝。
木盒分两层,上层确实是雄州顶好的笔墨纸砚,打开下层,却放着一打足有千两的银票。
这大抵是苏夫人自作主张塞给她的,她目的是何不重要,总归这些银钱现下解了谢姝的燃眉之急。
谢姝拿起盒中的银票,她势必要让这城阙街的胭脂铺,起死回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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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些了?”谢老太太嗅着安神香,正闭目养神,尔雅立在身后为她捏肩。
苹儿应声,余光看向老太太神色,只见老太太舒开眉,长叹口气,尔雅停下动作,退到一旁。
谢老太太睁开眼,道:“从今后起,你便不用来松寿院了。”闻言,苹儿慌了神,忙跪倒在地,颤抖着声问:“老……老太太明鉴,苹儿所言句句属实。可是苹儿哪里做错了?”
话罢,老太太看向尔雅,尔雅点头,上前将人拉起:“你快起来。老太太的意思是你到底是玉京院的人,不必再来松寿院传话了。”
尔雅的话宛如五雷轰顶,把苹儿电了个外焦里嫩,还未等她求出口,老太太道了句困乏。尔雅看了一眼苹儿,转身扶起老太太进了里屋。
苹儿失魂落魄地走出松寿院,掌灯照着来路归去,心中多是不可置信。
让她去做玉京院的人?怎么可能!
六姑娘打从一开始心里便如明镜似的,本就将她防得如贼一般,许多事也只跟玉扇玉芝说,现下她没了松寿院这座靠山,谁还愿意信服?
将她利用完了就如破布般扔掉,当真可恶!不能坐以待毙。
苹儿捏紧了手中灯盏,心中隐隐有了计较。
松寿院里屋,尔雅伺候着老夫人上榻,却听老夫人又叹了声气,她抬起头,笑道:“老夫人,这是怎了?”
老夫人嗔怪看她一眼,“我所忧为何,你不知?你呀,还跟我揣着明白装糊涂。”
尔雅摇摇头,宽慰道:“老太太,忧思过重对身子不好,其余的事儿孙自有儿孙福,您最重要的还是照顾好自己。”
话罢,尔雅伺候着老太太躺下,老太太躺在榻上,还是不住呢喃:“你说的我何尝不懂?就是六丫头这孩子娘走得早,往前性子也不讨喜,现下她依附于我,总是忍不住上点心。”
“晚膳后姝姐儿同我说的见闻与苹儿汇报的所差无几,就是没想到六丫头还阴差阳错认识了广平侯。”
老太太一番话了,尔雅沉默半晌,道:“老太太是想……”谢老太太侧了个身,声音缥缈:“我倒是想,也得六丫头有那个福气才行。”
“老太太若是想知晓六姑娘是否有这个福气,试一试不就好了吗?”
黑暗之中,尔雅的话钻进了老太太的耳朵,一夜无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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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晨。
“吩咐你的事,都妥了吗?”谢姝合上账本,抬手递给身侧的玉扇。玉扇恭敬道:“都已经妥了,多谢姑娘信任家兄。”
话罢,玉扇就要上前跪礼,谢姝忙拦下,话中带忧:“不必,我正头疼此事,若是你的兄长,我倒还能安心些。”
两人正说着话,听见脚步凌乱,苹儿推门而入:“姑娘,尔雅姑姑来了。”谢姝抬头看去,眸光惊讶:“请进来。”
尔雅面上带笑,身后跟着一队婢子,个个手中捧着红木盘,木盘之上奇珍异宝、琳琅满目。
谢姝起身迎上,眉峰不着痕迹轻皱,话中仍是欢愉调子:“尔雅姑姑怎来了?这是……”
尔雅恭敬福身,不卑不亢道:“昨日老夫人听闻姑娘受了广平侯救命之恩,道是侯府姑娘礼数不能落下。总归是姑娘您的恩人,自然由姑娘来选礼,这些是老太太库房中的珍品。六姑娘,请。”
老太太要她给广平侯回礼是假,意图叫她去见盛湛是真。
了然来者意图,谢姝心下抗拒,这般上赶着攀关系只会令那些权贵徒增厌恶,正欲婉拒,脑海中倏然划过方才同玉扇商讨的事。
不若借这个由头顺道去趟红椿楼?省得她再编些其他借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