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鹊死了,这是大不祥,偏生不是死在昨天也不是死在明天,而是死在谢六姑娘回来的今天。
谢姝感觉到了众多目光投射到自己的身上,她不能断定这场闹剧是设计的还是无意,但总归她起了兴致。
水氏的神色想是也没料到突然来了这么一出,但她仍是接过第一句话头,直指谢姝道:“这……这姝儿一回来,怎会发生这样的事……这喜鹊莫不是被贼人打伤了罢?不然可真是晦气。”
她的话与其说是为谢姝辩驳,更像是欲盖弥彰,这些不过是她惯用的话术。
谢莹嗤笑一声,接过水氏的话道:“四伯母,您不若直说谢姝便是个不祥得了。”
三夫人听了,清丽的脸上顿时慌乱,她伸手捂住姑娘的嘴,抢在老夫人斥责前赔罪道:“莹儿这些日子中了暑气,胡言乱语呢。四弟妹、姝姐儿,我代莹儿同你们赔个不是。”
谢老太太先是看了一眼谢莹,再将目光落在了谢姝身上。感觉到诸多打量的目光,谢姝淡笑不语。
“姝姐儿,你笑是何意?”大夫人注意到她神情,忍不住发问。
“抱歉,姝儿失态了,不过姝儿是觉着有件事有趣极了。”老太太别开目光,淡淡:“何事,你且说来听听。”
谢姝敛了面上笑意,直白道:“若说喜鹊因姝儿归京而死,那么就应该在姝儿进侯府时便一头死在花厅,但这喜鹊是待姝儿一一同祖母、两位伯母、几位姐姐福完了礼才突然闯进花厅的。”
“要姝儿说,倒更像因为进花厅的前后顺序……”
话有理,众人又默默转移视线,看向了最后进花厅的水氏母女。
谢芙脸色一白,没想到她四两拨千斤,便将自己设计的局势扭转了,一席话居然把自己摘择得干干净净。
一趟雄州之行,竟将她变得如此巧言令色!
水氏余光注意到女儿神色,心中还不明白这事是谁的手笔?她暗自叹气,面上展了个牵强的笑:“姝儿,子不语怪力乱神,这鹊定是……定是被贼人打伤了的。”
谢姝也不想与她们再维持面上和平,不然接下来的事,她也不好放手去做。
想罢,她抬起头,那双清凌凌的眼睛直面上水氏的眼睛:“母亲说的是,就是不知方才姝儿不说那番话,您还会是这番说辞吗?”
嘶——
堂上众人,心下皆是倒吸一口凉气。
若说以往六姑娘也是这般指责四夫人的,可那般撒泼耍赖的模样,任人都不愿意站在她的那头,而今日她先是巧拨话头,再反将一军,况且今日这任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的拙劣斗法,水氏还真是把她们与六姑娘一并当傻子。
水氏的脸了又白,但胜在抗压,她干笑说道:“姝儿,你这般说话,倒是要寒了母亲的心了。”
她话罢,谢姝不语,谢老夫人适时开口:“行了,别把咱们都当蠢材。浪费了这大好晨光,都散了吧。”
众人起身应是退下。出了花厅,谢芙的手就被水氏拉着,手劲之大将她捏的生疼。
两人并肩回到院中,婢子合上院门,水氏反手就将巴掌甩在了谢芙脸上,那莹白小脸登时红肿一块。
结果如此,谢芙只能捂着脸哭。水氏将瓷瓶砸在她的脚边,骂道:“你还好意思哭?娘是怎么教你的!没有必杀的把握,不要轻易出刀,看到没,今天的羞辱就是你轻易动手的下场!”
女孩哭哭啼啼地拉住水氏的手,委屈不已:“女儿,女儿也没想到那女人竟几日不见长进如此之快……”
水氏甩开她的手,嗤笑道:“呵,是她长进了?是你痕迹太明显了!”
“况且,她方从雄州回来,身上不知带了多少值钱物什,你搁这个节骨眼上动手简直毁了我的一盘好棋!”
谢芙才知道事情的严重,她慌神道:“那,那母亲……我们该怎么办?”
水氏冷笑一声,眼中一闪而过狠厉:“不急,老爷归京还有几日,她这般着急与我们撕破脸皮……那就别怪我手下无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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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扇见着谢姝时,正在院中绣花,听到声响便迎了出去,原是主子。
她登时落下泪,哭嚎开口:“姑娘,您瘦了!”谢姝笑道:“浑说,我明明长了不少肉。”
玉扇被她的话逗得破涕为笑,几个丫鬟也各自话了几句便开始忙碌着将箱内东西各归其位,谢姝悄悄使了个眼色给玉芝,玉芝心领神会。
用过午膳,谢姝端坐在桌前,一手翻着一本薄册,一手算盘打的叮当响,几个丫鬟正收拾着便被吸引看上几眼。
“姑娘,你什么时候会用算盘了?”玉扇挠了挠脑袋,问。谢姝顿了顿,故作轻松道:“这不是很简单吗?看几本书便能上手。”
玉扇正对这个回答感到目瞪口呆时,玉芝拍了拍她的肩道:“你是不知道,姑娘她呀,在雄州可是大展风头!咱们姑娘绝对遗传了夫人,几乎什么看上几眼便会了,真真是个绝顶聪明的人!”
谢姝听了玉芝的马屁,笑骂她没个正形,突然桃儿走进屋,手中提着个莲花。
“姑娘,苹儿要奴婢过来问问您,这个如何处理?”谢姝抬眼望去,原来是那日行春桥还未来得及放的红莲灯。
回忆如泉水涌进她的大脑,谢姝记起那个男人的眼睛,仿若掉落在水面的星辰,总归星辰只能发光不会好好说话。
她笑了笑,道:“收起来吧。”当个雄州纪念也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