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是晴朗的日头转眼就变,整个院落被雾蒙蒙的细雨笼罩,像是只无形的大手扼住了谁的咽喉。
盛湛坐在书房里,目不转睛地读着手中信,屋外响起了丁卯的抱怨声。
“哎,这雨怎么说落就落?”
丁卯一手抱着卷画,一手合了伞,置在书房外。“主……侯爷,大郎那头差人送来了墨宝。”
盛湛放下信,看向他手中的那画:“打开看看。”
丁卯应声,画卷徐徐展开,只见画上的平静的湖水被风吹皱,相傍的杨柳枝条微微扬起,是一幅湖光春意图。
“大郎画得杨柳可真好看,侯爷要挂起来吗?”
盛湛笑了,负手起身,吟道:“风乍起,吹皱一池春水。”
丁卯举着画,看向面前的少年不解问道:“侯爷,此有何意?”
“干卿何事。”
“什么?”
盛湛接过他手中的画,细心卷起,“吹皱一池春水,干卿何事。兄长这是在训我,少管闲事,不该问的别问。”
丁卯瞪圆了眼:“这……这……”“收起来吧。”盛湛卷好手中画作,塞进丁卯怀中,丁卯被迫接过了这烫手的山芋。
这兄弟俩怎么会变成这样?公主知道了该有多难过啊。丁卯垂下眼,心中叹气。
见状,盛湛转开了话题,冲丁卯问道:“搬迁事宜可准备妥当了?”丁卯抬起脑袋点点,“自然是收拾妥了,侯爷晚上便可住过去了。”
盛湛轻嗯一声,道:“去知会师父那边,晚膳我过去用,就当是赫连府的最后一餐。”
话罢丁卯应声退了出去,盛湛看了一圈竹苑书房的布置,似乎幼时那些痛苦的光景一一浮现在眼前。
少年吐了口气,喃喃:“也没什么可留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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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这些花还没完全开呢,薅了作甚呐!岂不是糟蹋了这大好春景。”
玉芝身边放着一个畚箕,畚箕里半拉是方才采摘下来的栀子,坐在一旁亭子里习字的谢姝抬头望了过去,摇摇头笑之。
“姑娘,采了这些玉京作甚?若是要插瓶,也得过些日子开了大朵的,这样才能香满一室。”苹儿立在一侧,为她研墨。
谢姝写完最后一个大字,方答:“自然不单是为了借香了。”
苹儿边道不懂边将她的字帖收好,谢姝起身走向那头抱怨的玉芝:“这些差不多了。一会儿抱着去洗净端来,玉京花容易招一种黑色的小虫,需一朵一朵花瓣细细地冲洗干净,可记住了?”
玉芝应是,抱着畚箕洗花去了。不多时,天公落雨,玉芝抱着洗净的花儿端进了小厨房,正巧撞见了玉扇抱了个刷洗干净的坛子进屋。
就在两人一齐疑惑姑娘到底要做什么时,谢姝带着苹儿进了小厨房。左右是女眷内院,无人敢闯,谢姝大方撩起衣袖,拨了拨畚箕里干干净净的朵朵花瓣。
“姑娘,您这是做什么?”苹儿看着眼前的少女拿起摆在一旁的瓶瓶罐罐挨个闻嗅,犹豫道。
谢姝挑出了一瓶白醋,一瓶豆酱清,一罐糖,一罐盐,接着将花瓣尽数倒进坛中,用白醋、糖、少许盐、几滴豆酱清做成渍汁,手法娴熟地搅着花瓣。
“你前些日子不是说老夫人易苦夏么?这道菜叫栀子花渍,只需阴凉处腌渍一晚便可食用,味道清香爽口,适宜苦夏的人食用。”
话罢,谢姝封上坛口,玉芝干巴巴道:“姑娘,你这是从何处得知的菜谱啊?真的能吃么?”
若说实话,这栀子花渍是她夏日里在大周皇宫最爱用的菜,但在大梁她不过是一个深居闺中的侯府六姑娘。
谢姝哑言,片刻道:“这些日子在看一些菜谱古籍,也问询了大厨房的一些厨娘,确实有这道菜,便想做给祖母尝尝。”
几个丫鬟面面相觑,玉芝咋舌:“没想到这菜谱也有古籍呢……这书真是读不尽也!”谢姝抿唇笑道:“惯是你伶牙俐齿,竟连姑娘我也敢打趣,扣你月钱。”
“不要啊!姑娘!”
雨势也无法阻挡这掺杂着几声哀嚎的笑声传出小院。这场雨后,玉京便要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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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卯正刚过,谢姝带着苹儿行至松寿院请安。今日她着了一身新绿,头戴朵朵薇灵簪花,着装典雅大方又不失女儿的俏皮,谢老夫人看了也直点头。
“今日这身倒是亮眼,以后啊多打扮着点自个儿,瞧瞧你的五姐。”谢老夫人拍了拍她的手背,认真叮嘱道。
谢姝应声,唤来苹儿,苹儿手中抱着那坛栀子花渍上前。“这是?”老夫人被苹儿手上的东西吸引了,侧头看她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