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黑脸武侯猛地瞪眼,不可置信般望向姜松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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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仪殿
自建平帝移至京城郊外静宜园修养,太子云拂月成为整个皇宫实际掌权之人。因尚未登基,原本逢初一、十五的视朝暂时被取消,只在太极殿北的两仪殿内举行内朝,听政视事。
这日听政结束,待其余大臣纷纷离开,云拂月立马招呼顾荀若与莫三道,“太傅与三郎莫急着回府,不若配孤一起吃朝食?”
莫三正要抬脚离开,听见这话立刻苦哈哈拒绝,“殿下,您重口嗜辣,阿若又好清淡口味,你们一起吃朝食,岂不折磨?”他这边话音刚落,就见云拂月暗中给他使眼色。年轻的储君如今已堪大任,只是经历过冷宫幽禁,看尽人心之后,越发珍惜顾荀若对他的教导以及莫三同他的少年情谊。
因并未登基,云拂月尚不能为臣子赐“廊下食”,这些日子便习惯留顾荀若和莫三一起吃饭。只是,吃饭是假,云拂月的目的不过是想让顾荀若自姜松灵离开中走出。
在云拂月的想法中,尚食局手艺顶尖的女师傅也不少,还能挑不中顾荀若爱吃的。不过半年,他瞧着顾荀若比离京之前更瘦了。
但这话云拂月不敢明着说,因为顾荀若从前清和温雅,即便面上不喜也不会点名,如今却是分分钟拂袖走人,让他这个当储君的骂也不是打也不是。就算要治一个殿前失仪,他更怕正中顾荀若下怀,他的太傅就能远离朝堂真做了闲云野鹤。
莫三接受到云拂月的信号,刚要试探着开口,就见顾荀若双手交叠抱在胸前,心如止水,古井无波,向着莫三凉凉一瞥,荒凉淡漠,令人心寒。
莫三不自觉把刚到嘴边的话又吞回去一半,可当顾荀若那双印刻着无尽荒凉的眼眸再次浮现在他眼前,他犹豫开口,“阿若,其实最近宫里菜挺好吃的,要不你……”
说完,他等待着顾荀若回复,半晌后不过得来一句。
“不要唤我阿若。”
莫三不禁苦笑,原来顾荀若所在意的不过是一个称呼,至于朝食在哪吃?吃什么?于他而言已不重要。从前,莫三尚且能劝他多吃,为他寻世间厨艺绝佳师傅,而如今甚至不敢与他多说灶房之事。
不过徒增哀伤罢了。
三巡酒过,莫三被小厮扶着摇摇晃晃往停在宫门口马车上爬。
今日朝食顾荀若依旧浅尝即止,只留着莫三抱着云拂月的好酒好菜左右吆喝,一顿朝食竟吃到午后才罢。
按照惯例,各府马车不允许在宫门外长期逗留,莫三和顾荀若每回被留下都是由宫中马车送回府邸。
今日自然也不例外。
被云拂月派来照顾两位郎君的几位小厮,各站一边试图扶莫三上马车。只是莫三眼神发飘,头脑晕乎,脚下如踩在绵软的沙地上,一走一顿,半晌都未成功爬上马车。
“郁太傅,这?”身着宫衣的小厮躬身向顾荀若询问如何处理,只见顾荀若伸手向前,猛地一提莫三官服后领,再向前一甩,莫三整个人瞬间悬空滚进马车。只听见马车内叮铃啷当一阵响声,最后才传来莫三的痛呼声,“郁清,你冷血无情,我这身子若是伤了,淼淼她——”
莫三的酒劲被摔去大半,刚要继续谴责顾荀若,却见宫门外一小兵向他们跑来。他费力瞧了瞧,是京兆府的人,顿时又失去兴趣,只留了一个脑袋在马车帘外听事儿。
那小兵明显是在等郁清,可笑的是他并不认识当朝郁太傅,守在宫门口许久也不见紫袍高官,正在犹豫间,就听见莫三一声“郁清——”,这才仓惶跑来。
大约是第一次面对紫袍高官,小兵躬身行礼时,双腿哆哆嗦嗦抖个不停。又见莫三瞪着双眼望他,顿时高声道,“郁太傅,奴是今日守城门中郎将任虎麾下,郎君晨间搜查到一位娘子没有过所,仔细询问后小娘子称过所在您这里,您看这……”那小兵说完只觉额间隐隐有冷汗留下,他不敢再动,只是盯着黄土地在心里喊道自己时运不济。
今日本是他第一日在城门口当差,只是威风的长矛还没拿稳,便被郎君遣来寻郁太傅。他又哪里认得郁太傅,只能蹲在宫门口碰运气,心道若是没见着,回去也好有个理由。
再说今日城门口那位小娘子,瞧着是位清冷佳人,怎的还找郁太傅攀关系?
顾荀若淡淡打量小兵一眼,冷然道,“让京兆尹处理。”
小兵慌忙应好,正欲离开,莫三实在架不住好奇,扬声问道,“是哪家娘子这般没有新意啊?能不能换个花样?”
若是寻常小兵这会也该躬身离开,可到底这小兵还是个新兵,尚且不知道莫三郎君在京城的八卦能力,竟正色回道。
“回郎君,小娘子自称姓姜,乃是自南边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