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之后天空放晴，姜松灵跟着商队一路加快脚步，一个月后终于抵达京城。

此时，京城第一声报晓鼓刚刚敲响，城门大开，姜松灵同吴娘子一起排队等着进城。透过城门可以看见纵横交错的街道，藏在坊墙内的飞檐重楼，再看守门的武侯披甲带刀，姜松灵忍不住同吴娘子咬耳朵，“你的办法真的可行？”

吴娘子原本信心满满，被姜松灵一问，再看武侯生的高大威猛，迟疑道，“往年都行，只是往年也不是太子监国……”

……

姜松灵不语。

她抱着包袱跟在吴娘子身后，微微倾斜身子向前张望，从她这个角度刚好可以看见守门武侯翻查过所时紧皱的双眉。那额间沟壑几乎已经可以夹死一只苍蝇，看上去很不好惹。

武侯手速飞快，不过片刻队伍已经挪到她们商队，姜松灵只好紧跟吴娘子向前。

近处再看，只见那守门的武侯虽然面黑体壮，面似中年，但眼神清澈有神不过二十余岁小郎君，见到吴娘子一行人，粗略往后一瞥声音粗哑问道，“商队过所，人员过所。”

吴娘子立刻从包袱里递上商队众人过所，只在看到姜松灵略有停顿，但到底没露出破绽。

没错，姜松灵没有过所。

当初随马车北上，她随身衣物、过所以及一些重要物品都放在马车中。阿卉用水弄湿马车那晚，她想着不过暂时离开，东西都还在马车中放着。所以，如今的她，除了莫公和敏娘送的衣物，她着实是比从前南下扬州时还穷。

没有过所，自然不能入城。但楚越为了鼓励南北通商，对商队这一块检查不严，敏娘的商队又是老商队了，是以这一路并未受到阻拦。

每到城门处，守门士兵往往扫一眼商队通商凭证，就会挥手放行。

按吴娘子所说，京城过所核查也并不严格，若是常年走南闯北的商队，寻常都是只随便看看就放行。

只是，如今太子监国，为了保证没有乱党混入京城，京城的核查再次严格起来。

只见那黑面武侯快速扫过过所，又打眼瞧了瞧姜松灵，抬手厉声道，“你的过所。”他这一声厉喝顿时引来周围人好奇，更有人直接上下打量姜松灵。

吴娘子也迅速看姜松灵一眼，心中不免生出担忧。

虽说楚越各城池勘察过所并不严苛，然而一旦被查到拿不出来，则会立刻被绑了送京兆府。

姜松灵颇有些尴尬的掩面咳嗽一声，向着黑脸武侯道，“民女过所尚在京中，这位将军可否派人随民女去取。”

那黑脸武侯见眼前小娘子称呼自己为将军，面上竟浮出一丝红晕，虽说长相显老，但到底不过二十来岁，言语间已经不显严厉，只是道，“现在哪有人手随你去取？不妨你说出家在何处，我寻个小兵跑腿让你家人来领你。”

姜松灵连忙谢过，又拉着吴娘子让她先行。

“你这商队堵在城门口也不是事儿，你不若先入京，我安顿好后再去寻你。”吴娘子这次入京头等大事就是自家侄儿的春闱，为了陪侄儿安心考试，她这次商队林林总总带了许多货品。

吴娘子顺着姜松灵手指望去，果然已有持矛武侯一边挥手驱赶，一边大喊，“不要挡路，不要挡路。”

她心里担忧姜松灵，又挂心自家商队，正心里纠结，自后而上的人群已经将她推攘至城内。她不得已只能挥手大喊，“三娘，保证身体，有事来西市找我。”

“好。”姜松灵也学着她的样子，用手做喇叭状呼喊，只可惜冷风呛入嗓中，她不免又连连咳嗽。

她从前未曾仔细感受过北方的寒意，如今时节江南已入春，然而京城城门处却依旧寒风冷冽，风沙从远处半梦半醒的黄土地刮过，她向着城门边那名黑脸武侯走去，脚下时不时发出滋啦的破裂声响，那是黄土地经历冬天融化后发出的声响。

黑脸武侯似乎还是这里的领头，见姜松灵过来，立刻站直身体严肃道，“小娘子尽管说出家在何处，若是寻到过所自然无事，若是没有，别怪我抓你回京兆府。”

然而姜松灵所谓的过所尚在京中不过是猜测，更大可能则是她的过所已经随着她的过去被一把火烧掉。她原本还计划悄悄入京来场久别重逢的惊喜，现在想来，还是等着阿若来寻她稳妥。就和她每每总是在阿若面前烹肉杀鱼一般，她大概天生没有当世家贵女那种风姿与机会，在命运里努力挣扎才是她的常态。

想开之后，姜松灵立刻谢过黑脸武侯，正色道，“民女过所在京中郁太傅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