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这吴娘子一提到姜记,只觉得这心里被春雨纠缠的烦恼都少了,伸手揽过姜松灵就念叨起来,“姜记那大师傅手艺可了不得,我上次去吃了清炖蟹粉狮子头,那鲜的,我回去后吃别家肉都不是滋味。”那咂嘴舔唇的样子惹得姜松灵忍不住打趣,“你说的那大师傅可是姓赵?”
“你也吃过?”吴娘子眼中一亮,姜松灵却摇头道,“没有,我并未在京城长居。”在皇宫里住着应该并不算在京城长居吧,毕竟尚食局巴掌大地方,一个月也不过能出宫一次。原主又向来心善,这些难得的出宫机会,常常都是留给家中有亲眷在京城的婢女小厮。
“不过,我烧的可能比赵师傅更好吃。”毕竟,那是自己徒弟嘛,姜松灵在心里嘀咕。
吴娘子明显并不相信,但她走南闯北多年,得罪人的话向来都埋在肚皮底下从不说。听见姜松灵豪言,立刻道,“三娘,那你给咱们商队改善下伙食呗?”
江南离京城近三千余里,古代消息闭塞,她如今只大概知道京城由太子监国,齐王虽死,陈王仍在。她不敢暴露姓名,只害怕被人以她性命相挟阿若。因着原主在家排行第三,她便自称姜三娘。
姜松灵听完,左右翻看手里硌牙的烤饼,笑道,“那咱们这顿就吃烤饼配烫菜吧。”
听上去和原本的食物也没什么区别,但吴娘子也没反对,起身领着姜松灵去见商队里负责看管粮食的。
像吴娘子这样自南向北的商贩,因为所携货物贵重,一般都会寻个老镖头带队负责护卫,而商队粮食也有专人看管。
这支商队的管事是个白面书生,姜松灵过来时,书生正举着账本借光算账,口中念念有词,就是听不太懂。
吴娘子笑着和姜松灵解释,“这是我家中侄儿吴修齐,刚过了秋试,随我进京参加今年春闱。这几日读书心里不静,我就让他替我管管粮食账目,别整日里都嘀嘀咕咕。”
吴娘子说话时,吴修齐依旧小声在一边念叨,见姜松灵在看他,这才恍惚抬手行礼。
姜松灵连忙摆手笑言,“小郎君已是举人,三娘可当不得礼。不过春闱尚有些时日,若是小郎君日日这般紧张,怕是会发挥失常。”
“三娘说的正是我焦虑的,可他根本不听,只说这次春闱主考官一股肃杀之气,只看人一眼便叫人血液凝滞,他若不反复温课,更要发挥失常。”
姜松灵诧异道,“这主考官难道还会是个武将?楚越主考官向来为选拔璞玉良才,你勿要多心。”
“你们这些小娘子又如何懂得我们读书人的心。”吴修齐却并不领情,一甩袖袍走了。吴娘子见了,又忍不住追着叫骂,骂完了又回来安慰姜松灵,“我们老吴家就这一根独苗,都被我阿耶阿娘惯坏了,这次春闱原本要举家来京,我兄长发怒,这才由我领着进京赶考。”
说到家里那些事,吴娘子根本不避讳姜松灵,她并未嫁人,待侄儿犹如亲子,“他这性子,便是去了考场我也担忧啊。”
姜松灵并未生气,笑着和吴娘子说笑,可心里实在好奇,“今年春闱主考官究竟是谁?怎么听吴小郎君说起来如此恐怖?”
只听吴娘子道,“我兄长也是同你一般好奇,便托人打听。今年春闱主考官似乎是太子太傅郁清,据说今年是由太子殿下主导的第一场科举,殿下选拔良才之心迫切,这才派其老师做为主考官。”
“谁?”姜松灵又问。
“太子太傅郁清,你不知道吗?传言齐王被禁足深宫,陛下本在犹豫刑罚,郁清一杯毒酒送了齐王上路。陛下知道后勃然大怒,可最后还是没有处置郁清,这事就这么过去了。”
“谁?”她不愿相信自己的耳朵,反复低喃一个谁字,最终自语道,“阿若?”
她认识的顾荀若温和清朗,眸色温柔,似乎永远在认真聆听你的每句话,这样的顾荀若简直太好相处了,又何来肃杀之气?
这时,天上又是一声春雷,姜松灵被惊醒。黄豆般大小的雨点噼里啪啦打在破败的屋檐上,狂风卷着乌云向天边压下,姜松灵再向远处望时,来时的路已被掩在茫茫雨雾之中。
伴着这雷雨声,从最初的震惊后,她逐渐冷静下来。
这一刻,她万分庆幸自己当初拼命的求生,即使是在床榻上躺了半年,但至少她还能回去。只要她还活着,一切总不会太糟糕。
“三娘,快进庙里,你大病初愈可别被雨淋湿了。”吴娘子将姜松灵拉到火堆边,莫公来找她阿耶时,可是千叮万嘱三娘大病初愈,这一路上需万分小心。思及此,她又从货物里取来一条貉裘披到姜松灵身上,“这是胡商那边来的貉裘,就这么一件,不如送你。你裹紧些,别染了风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