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是姜松灵，此刻也不免呆愣，耳垂迅速染上红晕。可琢磨好的话在口中转一圈又被吞回肚子，半晌后轻轻低下头。

顾荀若望着镜中人发顶，伸手抬起姜松灵下颚，冰凉的手指惹得姜松灵一激灵，脸上的红晕更鲜艳，顺着耳垂一路蔓延到颈间。

他装作没看见，俯身画眉。

随着顾荀若手腕动作，垂落的大袖偶尔擦到姜松灵鼻尖。她忍不住总是拿手擦拭鼻尖，借着这个动作，她刚好可以偷瞧铜镜里的人。

她从前读诗经，总是被字里行间情意所感染，现在想来阿若当得那句“如切如磋，如琢如磨”。①

“在想什么？”顾荀若随口问。

姜松灵撇了眼认真画眉的人，笑了笑轻声道，“我在想，先生君子，一见难忘心田。②”

顾荀若自然明白姜松灵所指，一时竟不知道说些什么。他原本乐见阿灵害羞的样子，没想到反被调戏。

这时候，眉已画好，他放好手中黛块，就这样俯身看着姜松灵。

“好看吗？”她第一次在古代画眉，一时有些新鲜，对着铜镜左右打量脸庞。

顾荀若倾身揽上姜松灵腰肢，将她整个人锁在自己怀中，“美，阿灵无论何时都美。”这话听起来实在唯心，可架不住好听，尤其是这话出自心仪男子口中。

他们从未靠的这般近，可又没有推开对方，姜松灵拿手指描着顾荀若额间碎发，嬉笑道，“我这般说，小郎君那股醋味有没有淡一些？”

“阿灵觉得呢？”顾荀若问道，他早知姜松灵敏锐，并不意外被她揭露自己心底无尽的酸涩。

姜松灵想了想，“有淡一些？”

顾荀若微笑着看她，一字一顿道，“淡不了。”

“没有娶你入府前，永远淡不了。”

***

姜记糕饼铺

万峰出手拦下张棕和阿卉的打斗，只见他长拳猛然出击，一把握住张棕的手腕，旋身向前挡住张棕攻势。张棕手间力道被挡，心下难忍，但到底顾忌这里是姜松灵铺子外面，发力抽出手腕，再狠劲一甩，张口道，“让开，街市巡察，再阻拦就和我一起回大都督府。”

再说张棕昨天离开姜记后，带着自己阿耶阿娘回客舍暂住。

刚歇下，三娘就忍不住抓住张棕问道，“你是不是心悦姜小娘子？”三娘一向直来直去，不善掩饰自己的情绪。今日在姜记，她见自己独子总是盯着姜松灵，心里已有猜测。

果然，她刚问完，张棕点头承认，“这次再见姜小娘子，我这心里也不知为何，就想亲近她。”

听罢，三娘抬手拍向张棕脑袋，“可别乱说，小娘子名声重要。”

张棕想起从前总是娇滴滴贴着自己的曹小娘子，耸耸肩不再说话。那曹小娘子骗的自己触犯律法，这才贬至扬州。如今他若再敢提一句曹小娘子，他阿娘就能气到躺床。

三娘见张棕不说话，以为是自己说重了，缓和语气又道，“我当初让你娶人家女郎，你不乐意，如今……”如今再看今日姜松灵眉眼装扮，明显是已经寻到那位夫郎。可姜松灵未做妇人打扮，便是尚未嫁人。

有时候，一个人的心，只有在两相对比下才显得真切。三娘虽待姜松灵不错，但张棕到底是亲儿，她犹豫片刻，终是嘀咕道，“如今你若再想求娶姜小娘子，需要耐心，多上门关心一二。”

张棕抽回思绪，抬脚迈入姜记糕饼铺。

屋外，阿卉甩袖怒道，“你干嘛阻拦我，大都督府侍卫都是主子的人，我怕进大都督府吗？”

万峰依言放开阿卉手腕，脚尖清点上到屋顶，阿卉随即跟上。

站至屋顶上，目光瞬间开阔，万峰这才说道，“正是因为大都督府原本都是我们的人，如今这个张棕才更显得特别。”

按说张棕在京城军营里当教头，不过为一名小娘子出头，无论如何不值当贬到扬州。再看张棕冲动、鲁莽的个性，“怕是被谁利用了。”万峰道。

只是，这枚棋子的作用，却尚不清楚。

言外之意，忌打草惊蛇。

“不能揍，那怎么办？”

“咱们，就等着一会吃席面，至于下面的事，主子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