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视线在空中短暂的交汇，那双墨色眼眸里藏了山川湖海，也始终藏着令人捉摸不透的过往。姜松灵心里已经猜到，顾荀若曾经也派阿卉调查过自己。恐怕，顾荀若对姜小娘子的了解，远远超过没有原主记忆的自己。

她面上不再提起这个话题，从锅子里捞出一粒鱼丸放在拌好的蘸料内滚一圈，“尝尝鱼丸，鲜爽嫩滑，也就是如今在江南才能吃到这般鲜美的鱼鲜。”倒不是说京城没有鱼吃，只是做法、口味都会有不同的口感。有些鱼肉松散，吃进嘴里枯柴，自然就不适合做鱼丸。越是清淡的食物，越是看中食材本身的鲜美。

“弹牙又带了点清甜，倒没有鱼腥味。”顾荀若又哪能不知道姜松灵在意什么。对于失去记忆的人来说，即使姜松灵表现的并不在意，但内心也会因为一些过往而涌出焦灼或不安。她若是需要，阿卉查探过一些姜松灵失去记忆前的事可以告知，若是不需要，他只需要将这些掩埋。

顾荀若顺着他的话又吃了一粒鱼丸，他往日在宫宴上吃的鱼虽制作精美，但放置久了，鱼腥味就重，所以他向来不常吃鱼。可也不知道这鱼丸里用的什么调料，竟丝毫没有腥气，多吃几粒又不显腻，他一时便没有克制。只见筷子上下移动，不一会儿锅里的鱼丸便只剩几粒漂浮在清汤纸上。

姜松灵呵呵笑，“清甜是因为汤底的原因，没有鱼腥味，一是因为陈王给的鱼好，二是因为调料上加了味东西。”自己老远跑来做的鱼丸受欢迎，姜松灵眼底盛满喜悦。她一手托腮，一边回忆，“都给你做了那么久的朝食，果然你还是喜欢清甜口味。”她略微思考后，又补充道，“倒是和扬州人有些相同。”

只是，顾荀若似乎比本地人更加喜欢甜食，只是他极其克制，倒是很少食用甜品。

姜松灵抱着自己的牛肉馄饨，呼噜噜吃的开心，浸泡在铺满油辣子牛肉汤中的馄饨，整颗咬开的那种满足感，就好像吃素一年后忽然吃到一口肉。她到楚越后虽说也吃辣，但也就是在洛阳时吃过几口，现在早就不太能吃辣。几口馄饨滚入胃里，她的双唇染上红晕，左手甚至忍不住以手扇风。

双掌上下晃动带来的微弱气流不足以驱散辣度，忽然一阵清爽的凉风自侧面而来。顾荀若正一手举扇为姜松灵扇风，另一只手不耽误愉悦的吃着锅里菜肴。

“你不常做辣味菜，我以为你不爱吃辣。”

在凉风阵阵侵扰下，姜松灵总算觉得舒服一些，她吃馄饨的右手停顿片刻，到底没告诉顾荀若，她不做辣菜，实在是因为她不擅长做辣菜。虽说她曾经也和川菜大厨学习过一段时间，但是她到底不生活在川渝，对于那儿的食材、生活习性都不太了解。若是勉强做菜倒也可以，但她总觉得少了一些感觉。

“诏书上禁了一些菜，我就不常做了。”总归一切推给诏书就行。若是被人知道，原主姜小娘子早已不再，她不过是取而代之的孤魂，她可不想被大和尚抓着念经。

满腹经纶的顾荀若却实在不知道朝廷宴席上有什么菜，他神色便难得有瞬间愣神，姜松灵见了捂着嘴呵呵笑，“你从前在宫里怕是没怎么吃过宴席上的菜。”

“楚越的老臣们口味颇为古怪。”

姜松灵见顾荀若竟还嫌弃别人，眼神向上一挑，语调间带着点娇笑，“挑食如此严重的郁太傅可别嫌弃别人了。”

……

被姜松灵言语间嫌弃挑食的顾荀若，只能继续安静的吃饭，虽然他并没有姜松灵想象中那般瘦弱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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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两人吃的实在太多，姜松灵吃了满满一碗牛肉馄饨，顾荀若几乎包了整个锅子。午后，姜松灵站在门外，准备去人牙子处看铺面。

阿卉介绍的人牙子实在靠谱，只是详细问了姜松灵租铺面要求，便带着她四处看铺面。

约是因为前几日陈王那档子事，人牙子处挂着租售店铺的人猛增，但都是围着西市原来武家客舍。姜松灵也不愿意掺进西市，是以人牙子带着她逛了几圈东市。但东市铺面租金实在是高，又是在闹市正中央，就算她一时下定决心租下东市铺面，以后单凭她一人怕是也供应不上铺子里糕饼。

“小郎君介绍的这几处虽说人气旺，但我到底只有一双手，怕是招待不来许多客人。不知道有没有一些，百姓居多的街头巷尾小铺面？”领着姜松灵和阿卉看铺面的是一个精瘦的小少年，衣衫上有几处打着补丁，但人瞧着爽朗。听闻姜松灵要求，眼珠子滴溜溜转，“不瞒娘子，倒是的确有一处铺面符合要求，只是……”

见小少年面露犹豫，姜松灵问道，“只是什么？但说无妨。”

“只是这价格实在是贵了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