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淼淼见眼前的可人儿神情呆愣，猜想姜松灵可能见到自己唆手指了，面上一红，下榻走到一边净水。她今天穿了一件团花长裙，披着绛紫披帛，面上用胭脂点了粉心花靥，只衬得整个人越发娇艳。

若非亲眼看到，很难把那般可爱的吃果干模样和面前的娇艳美人对上。

姜松灵正要见礼，苏淼淼挥手打断，“我想把你当闺中好友相处，那些虚礼可不必了。”说到闺中好友，她一双眼睛闪烁着透亮的神色，“那日你过来，有莫三和先生在，我们也不能聊些女儿家的事，”她拉着姜松灵的手，将对方安置在食案边，又挑了几样果干递给姜松灵，“这些果干都是莫三新送来的，你尝尝，扬州城里可买不到哦。”

做为花魁的苏淼淼满脸写满了冷漠与高傲，可背后竟这般嗜甜又可爱。

姜松灵一瞬间便爱上了苏淼淼的性子，软塌、毛毯、果干、热茶，这种感觉就好像曾经午后与闺蜜一起聊八卦。姜松灵不自觉松懈下紧绷的神经，她咬了一口软糯带着糖渍的杏干，又抿一口热茶汤，忍不住舒服的呼气。

“这杏干酸甜软糯，当是擅长果干的老师傅晒制的，”姜松灵评价。

“不愧是姜小娘子，这位制作果干的老师傅每月只做极少部分，想吃到也要讲究一个缘分。”老师傅当年从扬州逃离到京城长居，每月只制作一点给家中亲人吃，苏淼淼手上这些，还是莫三知道苏淼淼喜甜专门求取的。

听说挺珍贵，姜松灵又捏起一块尝了尝，“我的手艺可能没老师傅好，但你若想吃，我倒是可以学到七成口感。”

案上的火烛随着姜松灵手指带来的微风摆动，苏淼淼心上一动，忍不住道，“你叫我淼淼吧，既然说了，下次可要带给我吃。”她又叹息，“你可真好，谁若是娶到你，真是几世修来的福分。”

姜松灵一怔，承诺下次会给苏淼淼带果干，又道，“若是有人娶我便是为了吃食，那我不如去开间食肆，让更多人吃到我的食物。”至少，食肆还能赚钱。

若是姜松灵同那些世家贵女们说这些话，定要被说道，可苏淼淼听懂了。就是听懂了，两人之间竟产生了点惺惺相惜之感。在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缠绕下，世家子女讲究门当户对，郎君娶了新妇入门主持中馈，再娶几个妾室是极为正常的事。

就是世家贵女都摆脱不了的命运，更何况苏淼淼是烟花女子，而姜松灵自己又身负朝廷诏书，不过是一名普通的厨娘。

室内忽然冷寂下来，幸好这时候阿卉推门来送糕点。

樱桃、蜜桔不同口味的蜜糕用青花瓷碟摆成一圈，中间放了几颗酥糖，姜松灵给苏淼淼推荐，“你尝尝我做的蜜糕，樱桃甜一些，蜜桔有些酸中带甜。”无论是樱桃、蜜桔都是本身带着酸味的水果，即使吃多了也不会发腻。

苏淼淼连吃三块，果然酸中带甜，又清爽没有噎人的口感。

她吃着高兴，终于从情绪里走出，忍不住劝姜松灵，“莫三同我说你已经知道先生身份，我多年前得莫三和先生救下，也知道一些京城的事。”她抬手喝了一口热茶汤，问道，“你知道先生年岁吗？”

姜松灵摇摇头，见苏淼淼提起，心里也提起疑惑。“先生看着不过弱冠之年。”

“先生已经二十有五，你看我这翡帷阁每日来来往往那么多年轻郎君，可谁家不是已有夫人，又有几房妾室。真有未娶新妇的郎君，家中也早已定下婚约，只是他心中不喜，才来翡帷阁寻散心。”苏淼淼嘴角沁出一丝冷漠，转瞬即逝。“可先生将至而立，家中尚未娶妻，又无妾室，阿灵，得一知心人难如登天，你可明白。”

姜松灵原本随心听着，可一声“阿灵”让她胸口轻轻一颤，她的心忽然就化成一片汪洋，那些骤然聚起的情绪缓缓消散。

那些沉在心底的话忍不住就想要诉说，“若他只是私塾先生多好。”

若他只是私塾先生，他们便可以在扬州城里过一段安稳的日子，没有追杀，没有恐惧。

苏淼淼像是看透了姜松灵的心思，“先生能给你一段安稳的时光，但郁太傅可以给这个天下一段安稳。”

姜松灵目光望向苏淼淼，忽而轻笑出声，“淼淼，你是莫三郎君请来的说客吗？”

姜松灵话落，苏淼淼一怔，神色倒没有被发现的窘迫，反而直接劝说，“阿灵你的观察力简直令人害怕，”她摊手承认，“好吧，我是莫三用果干雇佣的说客，但也是真心想劝你面对自己的内心。”

姜松灵虽然还不知道顾荀若为什么入狱，又为何会被追杀，但是这并不妨碍姜松灵观察。如果顾荀若真的要当一名闲人，莫三不会还那么忙碌，她猜想应该是顾荀若有当一名闲散书生的想法，而莫三心底希望顾荀若回到朝堂。

可是，这个决定权，姜松灵觉得莫三想错了。

去留与否的决定权应该由顾荀若自己决定，而不是她去劝说。

顾荀若虽温润知礼，待她温柔，但有些事上心中自有天地。

姜松灵不愿意去当一名劝说人，她只能宽慰苏淼淼，“我会考虑，谢谢莫三郎君的果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