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荀若自然也闻到了,他往年也吃过许多次姜尚食的手艺,鲜香麻辣,爽口中带着食物本身的特色。他尚能多夹几筷子,可也并不沉迷。可自从在船上吃了姜松灵的碧螺虾仁,他便开始忍不住念起那股滋味。
建平帝将待若亲女的姜松灵贬为庶民,又下诏书,终身不得复做宴飨上菜肴。这背后若说没有其他原因,顾荀若根本不信。从京城一路到扬州,又到南远书院,他忍不住猜想姜松灵是建平帝布下的一枚棋子。
可他还是把姜松灵留在了身边。
他自十岁颠沛流离从未贪念口腹之欲,可现在忽然对姜松灵的手艺有了一点兴趣。
“酱排骨、玛瑙鸡片、鸡汁煮干丝,”顾荀若舌头挑剔,可嗅觉灵敏,他轻轻一嗅便已经猜中今日朝食的食单。有美食慰藉在心,他的脑袋总算舒服片刻。
学堂上的读书声又重新开始。
姜松灵尚不知晓灶房里的味道已经飘到了院里,她正在做最后一道甜品。
虽然如今的扬州城里甜品渐渐消失,可书院里的童生都是年轻的小郎君,大夏朝灭国时他们有些尚未出生,有些还未记事,不爱吃不过是从未吃过。姜松灵昨天寻思半宿,今天便决定从这些小郎君们下手。
她今天做的就是昨天在西市瞧见的蔗浆樱桃,她做了改良,加了牛乳,做成一道蔗浆牛乳浇樱桃。
甘蔗汁经过熬煮后浓缩而成的蔗浆,自带甘蔗清甜。这种清甜可以中和樱桃的酸涩,再配上一碗牛乳,便可以做到甜而不腻,鲜而不酸,香而不腥。
徐老大忍不住在边上吞了一口口水,他家里是世世代代的扬州人,自从扬州城里的甜品师傅都进了大夏皇宫,他许多年都没有闻到这鲜甜味了。
“徐师傅尝尝?”这道甜品做起来并不难,只是混合的分寸需要把握好,多则腻少则寡淡。
徐老大听见姜松灵招呼,也不客道,从灶台上捡了一碗分量少些的,挖了一勺送进嘴里。
下一瞬,他神色一顿,又是吃了一口樱桃。
“徐师傅觉得怎么样?”
一碗蔗浆牛乳浇樱桃不一会全进了徐老大的肚子,他咽完最后一口樱桃,抬头就看见姜松灵望着他。
“就是这个味。”徐老大赞道,神色间依旧在回味刚才的味道。
***
书堂里上午的讲课终于结束,穿着书生装的学生纷纷起身与先生道别,“顾先生再见。”
书院里下午多为纸上策论,顾荀若并不常出现,这些学生便习惯在朝食前道别。平日,若是有好学童生拦下顾荀若提问,他也会为对方详细解释。只是今日,众人往廊下吃饭的步伐明显加快,不一会书堂里就只剩顾荀若一人。
三月的扬州还带着凉意,顾荀若又枯站在院中几个时辰,只觉得浑身僵硬。他将衣袖拢在身前,身后立刻有护卫上前搭上披风。
“先生也去廊下吃饭吗?”雅阁并未单独开辟一处小院供童生吃饭,在书院吃饭的童生往往打了饭菜就聚到廊下,久而久之那里就成了雅阁童生中午吃饭、休憩的地方。顾荀若前几日常去廊下,也不吃饭,就站在一边听童生们吐槽大厨的手艺。护卫不懂顾荀若这种怪癖,但他下意识觉得今天顾荀若也该去廊下。
“不去。”顾荀若刚说完,转而又道,“今日朝食摆进我院中廊下。”他此刻披着披风正背对灶房,岂不知下一秒就有一道清丽声响自身后响起。
“先生朝食要摆进院中吗?”
这声音清绝平淡却又温和,像是一片羽毛,轻轻剐蹭着顾荀若的耳畔。
在这种奇异的酥麻中,顾荀若忍不住想起两年前宴飨最后一次见姜松灵。那时候,姜松灵见自己宴飨菜肴分毫未动,伸手便端走餐碟。
“郁太傅还是别吃了吧。”那时的姜松灵冷淡刚硬,他从未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