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罗二欺人太甚，真当自己是皇亲国戚吗？不过就是罗贵妃连瞧一眼都觉得费眼睛的侄子。”竹香气的小胸脯发抖，近在咫尺的小院子眼看就没了，心里免不了酸涩。回客舍的路上更是忍不住与姜松灵不停念叨罗二。

“据说陛下当年在行军路边枯野荒坟堆里救下的罗贵妃，救回来时感染了风寒就剩一口气，是被亲娘丢到荒坟里去的。”这事在皇宫里根本不是秘密。每年年尾朝廷命妇进宫见家中亲眷，只有罗贵妃的含象殿空寂冷清，罗夫人倒不是不想来，只是罗贵妃根本没给自己阿娘请封浩命。

就是当年为罗二求情，也是罗夫人跪在含象殿门口，又是装晕又是哭泣才进了宫门。

姜松灵比竹香想的更多一些。既然莫家三郎还在扬州城，而扬州城长史又是莫山，罗二还敢这么张扬。恐怕罗家现在想要倚仗的就不是罗贵妃了，而是陈王云拂夜。如今太子被打入冷宫，齐王、陈王对太子之位的窥视已不再是留在暗处，而是把心思都留到了明处。

姜松灵不愿意受池鱼之殃，领着竹香回客舍。

回去路上，之前挤在一起卖书卷的摊位只剩下一位小少年。穿着一件已经看不出本色的圆领袍，袖口串着三四个不同花色的补丁。手里攥着一卷书，正蹲在摊位边看的起劲。姜松灵凑近一看，上面六个大字《扬州美食图鉴》，她忍不住又重新打量小少年。

长的瘦瘦小小，脸颊因为没肉而往里凹陷，看到水晶肴肉这一段时，姜松灵明显听到了对方吞咽口水的声音。而刚刚三文钱一篇的文章一页也没有卖出去，堆成一摞被镇纸压在角落里无人问津。纸张大约被人翻动过，横七竖八交叠在一起，露出部分纸页的边角。

姜松灵眼尖的瞥见一张招人告示，伸手抽出念出声，“南远书院招厨娘？”

少年终于抬头扫了一眼姜松灵，只见眼前说话的小娘子肤如凝脂，眉眼形如柳叶，因为他此刻正坐在地上，小娘子眼角向下微耸，眼角显得更加细长。往常书院里的厨娘都是大娘，他从未见过长的这般好看的厨娘小娘子。

小少年从地上蹦起，绕着姜松灵转一圈，“你是厨娘？”

姜松灵点头。

小少年又拿手指竹香，“她也是厨娘？”南远书院其实原本就有厨子，只是近来新来一位先生，先生身形消瘦，这才让再招一位厨子。

姜松灵摇头，“这是我的烧火丫头。”竹香原本就是灶房里烧火宫女，姜松灵这么介绍倒也没错。可小少年却呆愣片刻，又拿眼睛瞟手上的书卷。他第一次见做菜还自带烧火丫头的厨娘，书上说大厨都有一些秘密。想起晨间离开书院时师长的嘱托，“务必找一位大厨善待先生。”少年看姜松灵的眼光立马闪出一丝崇拜。

“其实书院里秀才都有吃食，你只需要给年龄较小的童生，和新来的先生做朝食。”少年从一叠纸里又抽出一张空白纸，刷刷刷写好地址塞进姜松灵手里，“包吃包住明早朝食就你负责，千万不要迟到。”

见少年答得飞快，姜松灵心里有些犹豫，骗子既视感。“请问月钱？”她不得不拿出最后的倔强，包吃又包住的话银钱可能不高，可是稳定的吃客又可以加速她的菜谱升级。她脑中一顿纠结，就听见少年声音，“院长说若是先生满意，每月可给九百文。”

“成交。”姜松灵扯过少年手中纸条，答应道。

***

傍晚，姜松灵带着竹香找到了位于扬州城西门外的南远书院。占地面积不大的南远书院在扬州城内名声不显，院中原本只有院长和一位教授秀才的先生。半年前，院里再开一处小院专门教授童生，才又新招了一位私塾先生。

书院门前连着一汪清池，湛蓝色的池水带着一股冷艳的姿态将书院映衬的越发冷清。

姜松灵站在门前，很快有守院的小厮上前招呼。“可是来雅阁做厨娘的姜小娘子？”小厮见姜松灵与竹香各自背一个包袱，像是游玩赏景倒不似搬家，连个像样的行李都没有。心里虽然有疑惑，但还是又确认一遍。毕竟，人是院长独子介绍的，下午还在院里念叨半日，马虎不得。

“正是，劳烦小郎君，不知我二人住在哪里？”

“两位娘子随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