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张三娘说开后,姜松灵再也没见过张棕。
这场雪断断续续下了几日后又是连着几日连绵不绝的小雨,京城周围许多村子都受了灾。朝廷只能召周围驻军去维护治安,村子里害怕雪灾扩大,又召男丁每日去村口官道上除雪。
张猎户早出晚归,张棕更是大半月没有回来。
姜松灵实在没什么事,白天除了琢磨菜谱,就是陪三娘聊天。
她这才知晓三娘是南边人。只是前朝定都扬州后,昏庸残暴,当年为了避难来北边后再没有回去。
“既然小郎君已经置办好家产迎娶你,你倒也不用担心。”雪灾过后,天总算放晴。溪涧里的流水也渐渐破冰。这个冬天总算是熬过去了。朝廷下了诏令,征召的男丁放了假期回家。
姜松灵正在村口与三娘道别。因着这几日男丁回村,有不少牛车来往,三娘寻了熟悉的村民送姜松灵去码头。
当年的三娘也是沿着这条路一路由南向北,现在要送姜松灵去南边,她这心里又是熨帖又是担忧。
“您快些回去吧,张叔和张小郎君马上就要回来了。”姜松灵有些不适应这样分别的场景,嘴巴张了几遍也不知道说什么,只有抱紧三娘给她准备的干粮布包。
巴掌大的布包里塞满了两人一起烙的胡饼。
三娘站在原地,又嘱咐几句,到底想念儿子,念叨几句才往回走。
这一走,天大地大便又只有她一人。
心里免不了空落,她把包袱紧贴着胸口,心里才觉得安稳。
直到再也看不见村庄影子,牛车轱辘轱辘载着她们向洛阳码头行去。
***
三日后
姜松灵穿着一件男子式样白色圆领袍服,窝在船舱软榻里吃茶。眼前的船舱虽小却五脏俱全,软塌上铺着最柔软的棉布。即使是在现在冬末春初的时节,裸露的肌肤贴着软榻也不觉得寒冷。再顺手拨开茶叶末抿一口茶汤,茶香混合着花朵清香被吸入口鼻,仿佛提前扑面迎来春天味道。
这股浓郁茶香足以令人一扫疲惫。
茶汤下肚,胃里总算有温度,姜松灵仰面躺在软塌上,头枕双臂,闭目休息。
三日前她误了原本客船,下一艘客船又迟迟未到。她往后到扬州用钱地方多,实在不愿意在这里耽误。正巧遇到这艘货船灶房里缺个小工,姜松灵塞了点小钱幸运地被选上。
南下水路,既有工钱可拿,又有一间属于自己的小屋,姜松灵很满足。
巧合的是这灶房里刚好缺一个白案小工,姜松灵在红案上只有基本功,可说到白案确是有一些资格的。混了几日,白案大师傅便开始喜欢使唤她打下手。
今日朝食在灶房里忙结束,前段日子灶房里剩下的茶叶还有很多,大师傅见她衣服单薄又面露疲惫,就送了她一些让她吃茶暖身子。
姜松灵虽不擅品茶,却也知道这是名茶碧螺春。
给她这样如牛饮水,实在是浪费了。
灶房里用来配菜的茶叶都这般高级,也不知道船主人究竟什么身份。
望着茶汤,一边抿上一口茶水,一边托腮想着以后赚钱的事,她的思绪也随着江水渐飘渐远。
可这份恬静不过维持了半柱香,走道上忽然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接着又有几道男人低语,似乎是在商量事情。
姜松灵现在住的这层多是女客,平日里极安静。
男人的声音犹如连绵不断投入江水的石块,在沉闷中打破走廊的安静。
姜松灵瘫在软榻上没有动。
她没什么好奇心,也没有自保能力,更不愿过多接触陌生人。
但她的耳朵却关注着门外。
她幼年孤身待在寄宿学校,外表虽然对很多事漠不关心,但又害怕自己受伤,就习惯暗地关注每一寸细节。
走道上脚步声忽然消失,说话声也变低,姜松灵心头也跟着一松。
然而不过片刻,她的房门被敲响。
“姜小娘子在吗?”门外人先是用指节扣门,不过一会便换成拍门。声音急促又含着男性与生俱来的力道,门板上一层积灰都被拍下来,地板瞬间蒙上一层暗色。
姜松灵只觉得她刚泡好的碧螺春要浪费了。
因为门外的声音她认识,是和她一起当小工的少年。他们两人一起给白案大师傅打下手,这几日虽说大师傅有些偏爱她,少年也不受影响,反而越发勤奋刻苦。
门板被敲的咚咚响。
怕是灶房白案那边加活了。
比起两餐时连水也来不及喝的红案,白案的工作更细水长流。毕竟谁也猜不透,住在上层的世家娘子们什么时候想要吃一口甜羹,再喝几口花酿,补一口糕点。
姜松灵一口灌下剩余茶水,把撸到小臂的袖管放下,这才磨磨蹭蹭打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