体型偏胖的侍从被冯茂德狠踹,直接从人群里滚了个圈,一个踉跄倒栽在青石板上,白面脸硌得生疼。
侍从刚想起身,就见冯茂德借着他滚出的缝隙钻出身子,翻身上马疾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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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松灵感觉自己似乎做了一场梦,梦里有她吃过最熨帖灵魂的胡辣汤。
做汤的女子背对着她,穿一身浅绯色高腰间色长裙,深绿色短襦正在熬汤。
新鲜羊骨,搭配中药熬炖上一整夜,高汤便熬制完毕。伴着这汤汁里的浓郁肉香,朝食时只需放入适量的水加入胡椒和辣椒大火烧开,再放入羊肉、面筋,配着面筋水烧至汤汁变稠加入一些配料,便可起锅盛汤。
这样做出来的胡辣汤口感浓郁,鲜、香、麻、辣,火辣的口感正适合滴水成冰的冬天,根本收不住筷子。
女子很满意这碗胡辣汤,她收拾好出摊碗具,推着小车从家中出发。
借着侧影,姜松灵瞧见这女子正是与她同名的原主姜小娘子。
姜小娘子住在人口稀疏的大安坊内,每日都在第二声鼓声响着时,赶到坊门口支起摊位。
天还没亮,已经有一些人聚在大安坊门口,等着街鼓敲响,开门放行。这时,便是姜松灵胡辣汤卖的最好的时候。
大碗的胡辣汤混着油辣子被灌入口腔,唇齿间仿佛有一群热腾腾小人在旋转跳跃。这种火辣的口感足以驱散被鼓声惊醒的混沌。
有些人甚至直接蹲在推车边佐着配料就呼呼吃起来,三五成群还能聊些新鲜八卦。
姜松灵终于从这些人口中知晓,她穿越来了一个架空朝代,楚越朝。如今正是楚越朝平元十五年,前朝覆灭不过十余年,当今陛下建平帝是楚越朝开国皇帝,如今仍然在位。
建平帝有三子,庶出长子齐王、二子陈王,以及嫡出太子。
传闻太子生性聪慧,容貌俊秀,才思敏捷,深得建平帝喜爱。平元八年被立为皇太子,正位东宫。
可京城里的百姓根本不关心这些。常常被吃客们挂在嘴边的只有一个名字:郁清。
“郁太傅清雅温和,风采翩然,那可是京城里最闪耀的少年郎。”
“听说郁太傅还未娶亲,也不知道这样的郎君都喜欢什么样的小娘子。”
“那还不是皇亲国戚,要不就是世家大族,还能看上你家蒸饼的七娘?”
姜松灵蹲在吃客矮席边,双手托腮正听的起劲,恍然间脑海震荡,似乎有人在不断摇晃试图唤醒她。
“娘子,醒醒,醒醒!”有妇人对着她耳朵焦急道,“快醒醒,变天了!”
“什么?”她从梦中被拉扯出来,只来得及嘶哑着嗓子开口,脑袋后还泛着隐隐的钝痛。“什么变天?”
“太子被废,郁太傅入狱,如今京城里乱作一团。”妇人压下一口泪花,双手扶着姜松灵继续道,“如今京兆尹全去了北边维持治安,咱们大安坊连个武侯都不剩。”
她推了姜松灵一把,“我从外坊回来看见冯茂德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冯茂德父亲官至户部侍郎,如今不过十七岁就祸害了咱们大安坊多少小娘子。你快些跑,被抓住一辈子就没了。”
姜松灵昏迷那日穿的皂色短襦长裙还没有换下,眼下这种颜色正适合混入人群。
她一只手拽着妇人麻布短襦袖口,“大娘,谢谢你。”
“走吧,你这样如花似玉的小娘子就要寻一个丰神俊朗的小郎君。”妇人将一个包袱塞到姜松灵怀里,催促着她离开。
姜松灵拖着包袱,玄色的麻布包袱沉甸甸的,她用手一捏竟有几块金饼。一种微恙的怪异涌上心头,她抬眼看了妇人一眼。
那妇人注意到姜松灵的视线,一把用手压下她翻包袱的手,“你这些年存了一些银钱,以前外出时托我照看过。你别怪大娘都给你翻出来,如今正是深冬,路不好走。你此去,定要注意。”说完,推着姜松灵就往后门走。
她来不及多想,顺着空荡的黄土路就往外走。无论真相是什么,但妇人有一句说得对,再遇上冯茂德,可不是吓唬一二就能结束了。
冬日里的清晨,虽有太阳,可积雪尚未融化。姜松灵丝毫不敢分神,免得脚下打滑。因为专注,四周的声音被勃然放大。
只听见远处街鼓咚咚咚的响声连绵不断汇入耳畔,伴着京兆尹衙役尖利的声音,在坊内徐徐扩撒。
“太子太傅郁清,越狱,京兆尹检查,开门!”
“太子太傅郁清,越狱,京兆尹检查,开门!”
“太子太傅郁清,越狱,京兆尹检查,开门!”
越发紧密的扣门声一遍遍揪住她的心神,姜松灵锁紧包裹垂着脑袋,一溜烟混入街市。
这个冬天,楚越京城,变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