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惟庸笑道:“这才是陛下最希望知道答案的问题……陛下希望是谁,我的同党就是谁。”
“朕要听你亲口招供。你们读书人常说,‘刑不上大夫’,别逼朕用刑。”
胡惟庸笑意更甚:“这些年被陛下用刑的读书人、士大夫,还少么?”
皇帝也笑了,摆摆手让其他人都退出去:“你这是想为天下的读书人、士大夫,争情理?”
胡惟庸笑道:“像陈宁那样的奴才?他们不配。我就是单纯地——”他站起身,走到铁栏前,头卡在两根铁棍之间,眯起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看你做皇帝,不顺眼罢了。你凭什么!”
皇帝并不恼,因为胡惟庸已经是他手掌心里一只麻雀,再怎么扑腾,也是个随时可以被他捏死的小玩意儿:“朕,登基十二载,很久没听这样的大实话了。”他搭起二郎腿,倚在龙椅背上:“既然你问了,朕告诉你,就凭朕是天命所归!胡惟庸,你服,也要服,不服,也要服!以为自己聪明,就不安分守己,就贪贿弄权……”
“若论‘贪’字,天底下没人贪得过你;若论‘弄权’,也没人弄得过你!为了掌权做皇帝,你杀了多少人?张士诚、陈友谅就不说了,韩林儿小明王……都死在你手上!我稍微多碰一碰权柄就叫‘弄权’?我的才智不逊于你,凭什么一定要先禀报你?国家大事,你懂什么?”
“朕是天子!群臣拥戴,众望所归!”皇帝怒气填胸,强行按捺着。他知道胡惟庸存心激怒他令他难堪,他绝不让胡惟庸得逞:“看来你死不认罪,那好,枉朕念及君臣旧情。你说朕强加罪名于你,朕便让群臣审你,好让你看清众意,让你心服口服。”
胡惟庸笑着,压低声音,冲他招手:“陛下,您不是想知道我的同党么,我招。”
皇帝的身子不自觉地前倾,静等他的下文。
只听他笑道:“满朝文武,皆是我同党,陛下杀了他们吧。”
“你休要满口胡言!朕自能辨明忠奸。”
胡惟庸仍笑着,细长的眼睛里闪烁的光,如鬼火,带着幽幽的蛊惑:“今天我的话说在了这,陛下走出这天牢之后,再看他们,心中,不存疑惑么?”
皇帝确实感到了某种隐隐的恐惧。听得胡惟庸缓慢地低沉地继续说道:“陛下,他们和我一样,都,不,服,您……李善长,尤其。徐达,冯胜,那些有能耐的大臣,他们凭什么服气,陛下仔细想一想,凭什么……”
皇帝声色俱厉:“你死到临头,休要挑拨离间!”
胡惟庸的眉眼弯得像割喉的镰刀:“李善长,陛下今天不杀他,我相信,总有一天,会杀他的。我胡某人在阴曹地府,等着他,等着陛下,也等着陛下的子子孙孙。”
皇帝亦发狠道:“那你就等着,等着看朕的子子孙孙,坐大明江山,千年万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