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蓁言靠在床头打着盹,梦里看到绰那靖池站在不远处朝她笑,她向他伸出手,就在触手可及时,忽然“砰!”的一声,骤然惊醒。
她眼神迷茫地看向四周,原来是大风将半扇窗子吹着砸向墙面。
她缓缓起身,走到窗前,神思却还留在梦里。她看着窗外,不禁抬起手,在空中比划着,似乎绰那靖池此刻就这样,好好站在她眼前。
傅楚南站在门口,看着夏蓁言的动作,眼中泛起一丝不忍。他不敢想,若绰那靖池真死了,闵珩会怎样?现在都已经神思不属了,到时怕是........
他清了清嗓子,借此唤醒夏蓁言,也缓解她的尴尬。
“咳咳!闵珩,我给你找了个大夫,先把身上的伤处理一下。”
夏蓁言听到他的话猛然回头,露出傅楚南从未见过的笑容,如夏雨过境,轻易抚平地面的焦躁;如灿烂阳光下,洒下的一道绚烂多姿的彩虹。
傅楚南顿觉之前胸中的阴霾,一扫而空,周身神清气爽。
他回过神,将大夫引进屋,夏蓁言很配合的坐在桌前说:“诊脉就不必了,处理伤口即可。”
傅楚南以不容置喙的口气说:“被洪水冲得遍体鳞伤,谁知道有没有内伤,便一道看了。”
大夫看看两人,对夏蓁言说:“夫人是不信老夫的医术吗?”
话说到这,夏蓁言只能朝大夫伸出左手,她心想体内的毒因为按时吃着解药,应该看不出来吧!
大夫搭上她的脉,闭上眼,片刻后,老大夫浑浊的眼中露出疑惑:“夫人这脉象,甚是奇特,从未见过这样的。”
夏蓁言收回手,低头整理着袖口,淡淡地说:“大夫无须操心,我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您就帮我处理外伤即可。”
傅楚南皱着眉,安静的坐在一旁。
大夫帮夏蓁言将额头和小腿的伤口清理干净,包扎好,临走前,他看着夏蓁言说:“老夫医术不济,但总有医者能治,夫人切不可对自己的身体放任不管啊!”
说完,摇摇头朝门外走去。
傅楚南瞅着夏蓁言说:“你好好休息,我去送送大夫。”
夏蓁言看着两人的背影,其实也没有什么情绪,毕竟她一直在生死间徘徊,结局早已注定,不过时间长短而已。
她只想在那之前,做完自己力所能及之事,对绰那靖池的,对父兄的,如若能挺到那时,便已算上天对她的仁慈了。
大夫行至路口,被傅楚南追上,他上前扯着大夫的衣袖问:“那位夫人是何症状,为何你如此隐晦?”
大夫斜眼看着傅楚南:“与你何干,我看你二人的言行,她定不是你夫人,哪里轮得到你来问病情,让开!”
说着大夫便抬手推着傅楚南的胸口,结果面前的人纹丝不动,傅楚南抱着手,好整以暇的盯着大夫的眼睛,一副你不说就休想过去的无赖嘴脸。
大夫摇摇头,没好气地说:“怎么遇上你这号人?说就说吧!那位夫人不知何故,脉象紊乱,我看不出根源,但能看出,她已经伤了根本,现在看着好好的,但随时可能气血上涌,就是会吐血,而后会有怎样的症状要看了才知道。不过看夫人一派淡然的表情,她自己是知道的。”
傅楚南收起玩世不恭的嘴脸问:“最坏的结果是什么?”
大夫甩给他一个白眼,没好气地说:“体内血气运行不畅,几股势力互相压制,终日在她体内抗衡,能好得了去?她能活到何时未可知,活一天算一天,听天命罢了。”
傅楚南瞬间就愣住了,怎么会这样?她看着很健康啊!
大夫趁他发愣的当口,急忙将他扒开,快步走出巷口,生怕他又追过去。
傅楚南不知自己是如何回到小院的,他站在远处,正好透过破掉的窗子,看到夏蓁言坐在桌前的侧脸。
他正准备走过去,却看到夏蓁言极为迅速的掏出帕子,捂住嘴,低头一呕,待她拿开帕子,他清楚看到洁白丝帕上那片刺目的猩红。
傅楚南猛然顿住迈出的脚,转身匆匆朝院外走去,此时的他不知道要如何面对她,如何装作若无其事,他需要一个人呆一会。
屋内的夏蓁言,平静的将手帕对折后收回袖内,面上柔和,似乎方才什么都未曾发生。
她起身看着骤起得大风,天空中浓密的云朵层层叠叠,将湛蓝的晴空挤兑的一点不剩,光线渐渐昏暗下来,周身闷热难当,看来大雨将至。
夏蓁言焦急的在房里踱着步子,心里七上八下,总不安稳。现在人还未找到,暴雨将至,她不能在屋里干等着,她要去找他。
夏蓁言拖着伤腿,一瘸一拐地走出小院,背着伞在街道上一处处翻找,所有无人认领的尸体,她都凑过去仔细辨认,那些停在街面上的伤者,她也一一确认。
从寅时到亥时,水米未进。偏偏暴雨无情地倾泻而来,对这刚刚经历过洪水暴虐的城镇没有一丝仁慈。
她昏沉沉地在瓢泼大雨中撑着伞,作用等同于无,不过片刻,已经浑身湿透,她却还在沿着街道细细寻找。
踩过水洼,行走在重重雨雾中,夏蓁言看着街边的岔道寻思,既然主道上没有收获,也许该去小道找找。
于是她努力撑着被雨水打的噼啪作响的伞,往小道走去,也不知这伞能撑到何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