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婆子见她没有立即动弹,顺手便抄起手边一根垂衣服的木棍往她身上招呼,成芷人瘦小,倒是很灵活,一下就躲开,搬出来一大盆衣服开始洗。
裴明嘉在院门外悄悄看着,叹了口气,有些失望。
正要走,却听成芷说:“金妈妈把从我这里拿去的月钱银子还给我罢,我家里还有家人要养,往后我也不再给了。”
金婆子一听,火冒三丈,手上那根木棍刚好还没来得及放下,作势先往凳子上一敲,震得成芷浑身一抖。
“作死的讨债鬼,你说什么?你叫我什么?翅膀硬了连干娘都不叫了!”阳光下,金婆子的口水乱飞,整张脸因气急而挤得五官愈发难以辨认,更像一团发臭了的面团,“这里好吃好喝的,没有我你哪来今天?莫不是你那个短命鬼爹死之后全家都得死!”
“我告诉你,从古至今就是这样的,我也是你半个娘,娘问女儿要银子天经地义,你别想赖账!就是闹出去我也不怕的,倒让大家都来看看你这个过河拆桥的不孝女......”
金婆子喊得面红脖子粗,一面又用手狠狠去拧成芷的脖子,一味只要让成芷听话服软。
眼见着那棍子又要往成芷身上招呼,成芷却仍道:“我不给。”
“你不给?你小心再把你卖了,这回可没这么好的运气了,把你卖去唱戏做娼妇!”
成芷“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裴明嘉当然不会再让那棍子再落到成芷身上,吴管事看出来裴明嘉这边还有下文,自然也不会再让裴明嘉继续看金婆子这泼妇虐待小丫头,早就上去拦了。
看到吴管事,金婆子倒是一愣,不过也不太怕,只对吴管事笑了笑说:“孩子不听话,我正管教呢!”
说完便见自院外走来一个金玉般的纤弱美人,明明是风一吹就倒的模样,眼神却又冰又冷,一对柳叶眉微微向上扬着,看得金婆子心里直发毛。
这会儿能在吴管事身边的,那不就是......
裴明嘉是极嫌这金婆子粗鲁丑陋的,她进了门便远远站住,不近金婆子近旁,又让竹雨去把成芷领到自己身边,还伸手揉了揉成芷被金婆子拉得发红的耳朵。
继而眉梢稍抬,朱唇轻启,冷声问道:“是谁要卖人?”
金婆子打了个哆嗦,求助似地看了看吴管事,却发现吴管事并没有替她圆场解释的意思。
“这......”金婆子上前了一步,对着裴明嘉赔笑道,“这是玩笑话,姑娘别误会,我是这孩子的干娘,哪里舍得卖她?”
闻言,裴明嘉一对眼尾微翘的丹凤眼却往下一垂,似是不耐烦,又似是极为鄙夷。
她是今时不同往日了,但对着金婆子这样的人,原本自恃身份的脾性便也忽地上来了。
这样的人,她连话都不想和她说。
裴明嘉又把成芷往身边带了带。
金婆子额头上冒出豆大的汗,直道不妙。
果然,裴明嘉也不理金婆子,只对身边的吴管事道;“侯爷和太太都是极好说话的人,怎么庄子上一个做粗活的婆子倒喊打喊杀起来,让旁人瞧见了怎么说我们广平侯府?这等刁奴,我是治不住,也不敢留的,张嘴闭嘴就是卖人,焉知哪日就把主家给卖了。”
“这就去找人把她卖了。”吴管事立刻会意。
裴明嘉点点头,这回也没再看金婆子一眼,只让竹雨带上了成芷,转身就走。
身后传来金婆子杀猪般的嚎哭,哭天抢地求着饶,很快又被人堵住了嘴。
裴明嘉看向身边的成芷,发现她也正抬着头看着自己,眼睛红通通的,但到底没哭出来。
裴明嘉心里早有打算,便问道:“你愿不愿意和我走?”
成芷又低下头,犹豫片刻之后才说:“想,但离得家人就远了。”
“这怕什么,”裴明嘉笑了,“留在这里每月拿多少银子?跟着我每月拿多少银子?这样吧,我放你每个月都来家里看看,给他们送银子。”
听到这话,成芷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笑意。
一旁的竹雨也拉了成芷的手说:“阿碧姐姐那里有好菜给你备着,快去吃吧,吃完就跟着咱们了。”
成芷点头,一路小跑着过去了。
裴明嘉看着成芷的背影,唇边倒也浮出些淡淡的笑,不很明显,让人看了也瞧不出她是在笑的。
她心底里明白自己对成芷是有些同病相怜,恰好身边也缺人,成芷出现了,那她便要了成芷了。
人好不好还要往长远了去看,裴明嘉打算先好好把成芷教着,和竹雨一样地带,如果好就最好,如果不好那也就算了,反正身边多一个人也不多。
她从庄子上拉扯上来的人,总比原先就在那里的奴仆要更近着她一些。
只要近着她,再有几个忠心的,她往后做事才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