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是已经走到了这一步,便有新的过日子的章法了,她也不再是慎国公府千娇万宠的三姑娘裴明嘉,无论她接下来会成个什么玩意儿,那李晏又是个什么人,日子总要过下去。
裴明嘉掩嘴打了个哈欠,由阿碧服侍着睡下,很快又沉沉入了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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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明嘉又休养了几日,这几日只有阿碧常陪在她身边,其余不大见到其他人,最多就是几个丫鬟婆子来去。
至于李晏,他一次都没出现过。
裴明嘉乐得不见,也从不问起他,如此也安心。
她的身子一向就是好好坏坏,坏的时候像是要去了,好一点的时候也好不太全,这么养几日也不可能把病根子断了,但这回好得倒是比裴明嘉自己预想的要快。
等能下床走动,阿碧便说:“姑娘可还撑得住?太太那边早就来人请过了,想见见姑娘。”
来了这几日,裴明嘉也渐渐摸明白了一些,这广平候府的主子并不多,李晏的父母似乎都不在了,他也还未娶妻纳妾,如今只有一个姓周的姨妈在府上住着,暂且替他看管内院,如今底下的人都称周氏为太太。
既然是长辈来请,那还是要去见一见的。
裴明嘉不想得罪现下候府的女主人。
她也不再拖延,立刻让阿碧为自己梳洗装扮,往周氏那里去了。
周氏的院子在东北角,与裴明嘉那里隔了一个花园,离得有些远。
裴明嘉久在病中,又没备上软轿,等走到周氏那里已是一张小脸煞白,咳得娇娇怯怯。
堂上坐着的妇人打量了一眼裴明嘉,便立时皱起了眉。
只见裴明嘉穿了一件蜜合色长褙子,底下一条藕色褶裙,头上只用三根金簪挽了个单螺髻,其余通身上下并无饰物,看着倒是素净不出挑。
只是一张脸带着病容,依旧不掩国色绰约,反而如一朵被雨打了的芙蓉,春睡捧心,竟是娇色更深。
周氏喝了一口茶,又想起裴明嘉的出身,心头不喜渐起。
裴明嘉虽是娇养长大的女儿,可裴家一向也是人丁众多,人一多难免就生出许多繁琐,是以裴明嘉从小看在眼里,也算是有点眼力见。
她一眼就看出了周氏对她的不喜。
裴明嘉有些奇怪,若周氏是李晏的正妻,那不喜欢她是应该的,可周氏长了李晏一辈,是李晏嫡亲的姨妈,她与周氏又是头一次见,连话都没有说一句,这不喜又是从何而来。
她来时还特意挑了一身长辈喜欢的装扮。
疑惑归疑惑,裴明嘉还是上前去与周氏行了一礼,恭恭敬敬叫了一声:“请太□□。”
在裴明嘉意料之中,周氏直接没有理她。
周氏不说话,裴明嘉也就这么站着,不敢坐下也不出声。
她倒是也找准时机多看了周氏几眼,周氏看起来快四十的年纪,不很瘦但也不胖,长着一张白净的圆脸,看着有些面善,仿佛在哪里见过。
隔了一小会儿后,周氏才悠悠开口道:“裴三姑娘贵人多忘事,怕是早就忘了我这号人,如今既已入了我外甥府上,往后便安安分分伺候他罢。”
一番话说得原本垂着头的裴明嘉都抬起头,不解地眨了眨眼睛。
难道周氏竟还是她的旧相识?
这时,周氏身边站着的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女说道:“裴三姑娘莫不是忘了,姨妈家与你们裴家可是本家。”
少女一张瓜子儿脸,柳眉杏眼,看着很是娇俏讨喜。
“也不怪她忘了,”周氏接口道,“裴家当年也是江南富户大族,支脉众多,我们寻常也不敢随便去攀亲。”
周氏这话虽有些夹枪带棒,但也没说错,裴明嘉小时候尚在江南居住,印象中每当逢年过节,家里各种亲戚都会蜂拥而至。
至于周氏到底是哪一房的,裴明嘉就真的记不起来了。
当初裴家举家上京封爵的时候,也不可能把整个裴家全都搬上来,只是祖父这一脉而已,其余全都留在了江南,仍旧是各做各的生意。
不知道这次裴家的祸水有没有殃及远在江南的这些人。
裴明嘉刚要询问周氏具体,却又听周氏道:“好处是全让你们得了,这回出了事反而连累了我们,我们又知道什么?在乡下过自己的营生而已!要不是我有个有出息的外甥,如今孤儿寡母还不知道在哪儿呢!”
这话倒是说得裴明嘉一点羞愧之意都没了,就算没来京城之前,祖父的生意也是做得最大的,那时就常常帮衬族人,读书的读书,买房置地的买房置地,只要开了口就没有不应的,更不用说后面来了京城,更是接济了族中不少。
周氏这话真不知从何说起,就算是好处,那也是祖父他们自己挣来的。
但她又不能辩驳什么,毕竟现在是在人家手下讨生活,她不能第一次见面就得罪李晏的姨妈,想想在藏春馆的胆战心惊,还有什么事是不能忍的。
于是裴明嘉又低下头不说话了。
“你原本该叫姨妈一声婶娘的,她儿子裴修是你族里的哥哥。”那少女又道,“若不是晏哥及时向圣上求情......”
“好了,丁蝉,不必你说。”周氏却忽然打断了少女的话,面上不悦更深。
裴明嘉虽低着头,但也看出了周氏与这个叫丁蝉的少女似乎也并不很对付。
旋即她又开始回忆丁蝉所说的裴修,好像是有这么一个人来着,然而实在隔得太远太久,再记不起其他。
裴明嘉打定主意要先在周氏面前做个锯嘴葫芦,周氏倒也拿她没办法,又看了她几眼,越看她病恹恹的样子越厌烦,又嫌她带着病晦气,便要让裴明嘉回去。
才刚抬了个手,还没说话,就听外面有人来报:“太太不好了,承恩伯府来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