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的群芳宴叫战事耽误了,身为京城独一家,千芳楼自然要大办一场。
宋丞虽说身为大当家,却对这一次的群芳宴毫无了解。
盖因陆启瞳和蓝花楹不知道整日密谋什么,还不肯告诉他。
自从新帝登基后,陆启瞳可谓是成了个彻头彻尾的甩手掌柜。
秦璋将前朝各个部门肃清过一遭,将与制造相关的,都归到一处,称制造所,而陆启瞳则认制造所的第一位掌事官员。
对于秦璋这种偷摸给她塞活的行为,陆启瞳表示拒绝,她在短短几日,将整个制造所里的大小官员考核了一遍,而后选拔出几位有才之士,帮她分担公务。
而她身为老大,则是日日见不着人影。
若实在是要找她,大概只能去千芳楼了。
她曾与蓝花楹说过,有朝一日要将千芳楼修缮翻新,这话陆启瞳没忘。
这不甫才得了空闲,陆掌事就翘班摸鱼来了。
整个过程持续了将近三个月,终于在群芳宴迫近之际,完成了千芳楼的修缮。
这其中,陆启瞳难免也参与了这次群芳宴的安排。
群芳宴的主场一年一换,轮到今年,本应是男场,但因去年耽搁,便还是以女场的要求来规制。
对于这件事,陆启瞳则早早有了想法。
蓝花楹看着她,眼中划过一丝兴味。
“你真打算这么办?”
陆启瞳颔首,扬唇一笑,“就是不知道侯爷会不会被吓到。”
蓝花楹摆摆手,“怎会被吓到,他没准会乐得愣在原地。”
两人对视几眼,各自捧腹大笑。
群芳宴如约而至,宋丞终于能踏进翻新的千芳楼。
没错,在这之前,他甚至没有踏入的资格。
宋丞:“……”
他上下打量过周遭,又看着浑身散发着邀功之意的陆启瞳,半晌,缓缓道:“花哨。”
陆启瞳闻言,先是一顿,复又笑起来。
宋丞被她笑得有些窘迫,他不经意的握拳抬手,轻咳一声。
陆启瞳见好就收,只是眼角眉梢还吊着未消散的笑意。
“就知道你会这么说。”她绕道宋丞身前,“千芳楼本身就是个将花草齐聚一堂的地界,若是不花哨一点,怎能让来往的顾客心生好感呢?”
她眨眨眼,“虽说有侯爷的名号足矣,但总有不好使的一天,在那之后,侯爷便不觉得花哨了。”
宋丞无奈道:“你倒是长远。”
看过千芳楼,群芳宴也要开场了。
宋丞如往年一样,依旧不参与群芳宴。
所以当他看到陆启瞳走去大厅,打算领花时,靖宁侯先是愣了一下,而后自心间泛出一丝陌生的情绪。
就好像他要丢了什么东西,珍贵而又要命的宝物。
宋丞忽然想起自己在回京之前,托付给蓝花楹的信。
他至今仍是不知道,那封信有没有交到陆启瞳手上。
每次他试图向陆启瞳求证,却总是被她绕开。
思及此,宋丞自背后倒竖起一层寒毛,他脑子里不可自抑地冒出很多念头,一个比一个骇人。
比战场上的冷箭还要来的锥心刺骨。
靖宁侯忽然变得落寞起来,整个人肉眼可见的颓败。
蓝花楹站在对面,将这一幕尽收眼底,她身量高挑,站在人群中极为显眼,若是当即不顾形象的笑起来,是一件相当恐怖的事情。
但她一想到宋丞即将经历什么,就忍不住嘴角上扬。
她觉得侯爷可能需要一些有效的安慰,但似乎又不需要。
所以蓝花楹非常贴心的,直接移开眼。
眼不见为净,她可是“什么都不知道”。
同男场不同,女场的群芳宴要更含蓄,即使是送花也不会像男场一样,毫无顾忌地走进去。
而是像之前一样,一个人一个雅间,先找到自己的位置坐好,等男宾进入自己的雅间后,按照手中的花序,依次离开雅间,为心仪的郎君献花。
这事听起来复杂,在蓝花楹大嗓门的加持下,操作起来变得极为轻巧。
但毕竟是中间拖延过一年,这次群芳宴的来宾比过去要多出不少,若不是陆启瞳早早同蓝花楹商议过修缮,恐怕要塞不下这么多人。
不多时,群芳宴接近尾声。
宋丞坐在高处,垂眸看着整个大厅的一举一动,试图从那交织的踪迹中,找寻陆启瞳的身影,可不知道是他错过了,还是仍未轮到陆启瞳的花序,他始终没看到她。
没有一个参宴的女子像她一般张扬,穿了一袭深红罗裙,长发高高束起,整个人看上去十分英气,像个张扬恣意的少年。
宋丞想起她的模样,心中不自觉又是一痛。
若是半年之前,他一定不会有这么多想法,他可以坦然地看着陆启瞳有一个更好的归宿,他甚至自顾自的,想着将陆启瞳交到姜臻手上。
可现在的他,真的能坦然面对这些吗?
宋丞不是一个违心的人,他知道自己心中每一股血脉,都在叫嚣着否决。
他没办法看着另一个人牵起陆启瞳的手,让那些他曾经有幸拥有过的温暖,都尽数倾注在另一个人身上。
他不再是陆启瞳的特殊存在,他像活在她身边的一个普通友人。
宋丞的头脑有些发懵,直到他听见有人喊自己的名字,一声一声,一遍一遍。
他只能遵从身体的本能反应,抬起头,看着眼前那一抹瑰丽的红色。
是陆启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