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不能很好地从情绪中挣扎出来,面上有些不解,不知道为什么本应该在群芳宴上的陆启瞳,忽然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她不应该,去给她的心上人献花吗?
为什么,站在他面前了?
“宋丞,我知道我没遵守群芳宴的规矩,唐突了侯爷。”她的俏脸上满是粲然,双颊浮着一层淡淡的蔷薇色,让她整个人看起来如沐春风。
“可是,我陆启瞳一直就是个唐突的人,无论在哪里,总是很出乎意料。”
她俯身,同坐在软榻上的宋丞平视,两人之间隔着一捧芬芳四溢的花,宋丞慢慢回过神来。
“所以侯爷,你现在可以说话了吗?”
宋丞有些局促,他眼神游移了几个来回,最后找到自己的声音。
“你怎么回来了?”
陆启瞳隐秘一笑,将花放进他的胸膛之间,隔着春末那几件薄衣裳,熨贴着宋丞的心脏。
他忽然觉得,自己身体里的有些部分,开始不听话地律动起来,慢慢变快,变得急促,将他整个人的心魂都牵扯了去。
尽数投入到眼前的人身上,思绪为她纷乱,心脏为她震颤,一举一动,一呼一吸,都是她的味道。
宋丞承认,他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大喜大悲的情绪。
陆启瞳看到他手足无措的模样,蹲下|身来,仰头看着他。
这是他俩最正常的交流姿势,这让宋丞离弦的心绪回笼几分。
“我为什么回来?当然是应应景,借花献佛呀。”
宋丞垂眸看着她,罕见地有些支吾。
“可……你怎么突然……”
“突然?”陆启瞳尾音上扬,“突然吗?这难道不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事?”
“可是你……”宋丞艰难道,“那封信……”
陆启瞳意会到他的意思,却还是坏心眼的,想看宋丞吃瘪的模样。
“什么信啊?我前阵子可是收了大大小小的信件百十封,侯爷帮人帮到底,给点提示。”
宋丞不自觉地握了握手中的花,那根茎都稍微弯曲了些许,少顷,靖宁侯才编排出一套看似合理的说辞。
“就是,蓝花楹给你的,我写给你的,诗。”
一句话恨不得断成好几份,蹦豆一般。
“哦——”陆启瞳拉长了尾音。
在宋丞即将松一口气之际,这狐狸一般的少女又晃起那根看不见的毛尾巴。
“可是,我还是没想起来。”
她佯装苦恼,眉间含着一点点绯色,像是真被什么难题困住了。
宋丞深吸一口气,朝四周看了一圈,确认只有他们两个在这层,没有宾客围观之后,他心一横。
大不了豁出去,左右也没有第三个人知道。
宋丞闭了闭眼,“就是我写的,我说我心悦……”
“你说这个呀!”
陆启瞳忽然站起身来,将宋丞剩下的半句话截胡,靖宁侯被人夺去话尾,当即更是坐立不安。
他也顺势站起来,忽地感觉到,自己的腿,不知什么时候,比平日里要软上几分。
他们仍是维持方才的模样,一个微微倾身,一个仰头。
陆启瞳见状,不再逗弄他,而是收了一脸的不正经,严肃起来。
“那封信,我看了。”
她先是了却宋丞心中一桩未解之谜,让宋丞紧绷的精神缓和几分,但紧接着给她的下一句话又收紧。
“当然,我今天来给你献花,绝非一时兴起,或者要看你局促的模样。”
她的一双秋水瞳中,完完整整的,映出他的模样,那茶色的眸中,只有他一个人。
其实在过往得很长一段时间中,在两人都无知无觉的那段日子里,早已经是这副模样。
“我是个有话直说的人,所以今日也同样不会卖关子。”
她殷红的发带交织在青丝之间,像是一条鼓动着情思的血脉。
“我同那封信中一样,心悦着侯爷。”
“不知所起,盼君相依。”
宋丞的眸子一缩。
这话……
陆启瞳却没给他反应的时间。
她旋身,拉着他的手腕,走到廊前。
“你看。”
宋丞抬眼。
整个千芳楼的大厅中,花香满盈,每种花都挑了十支最为娇艳的,扎在一起,堆成一丛。
“空说无凭,我就把每年的十支都加起来,从前、现在、未来,我不知道一生有多长,所以把你的库存搬空了。”
她踩住春天的尾巴,将手伸过来。
“我知道侯爷不会怪我自作主张,所以请在未来,也不要责怪我。”
她话音才落,千芳楼内外萦绕起祝福的声音。
宋丞在这人间烟火之中,握住了她的手。
“好。”
他哑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