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宋丞去西北的事都让她猜到了。
但蓝花楹转念一想,宋丞不在京城,除了西北,还能去哪呢?
蓝花楹听着陆启瞳车轱辘的醉话,沉思许久,直到陆启瞳唤了她一声。
“花楹?”
她抬眼,只见陆启瞳的眼神清明了几分,不似方才那么空洞。
蓝花楹心道,这是酒醒了。
她端过才叫人温过的醒酒汤。
“我怎么会在千芳楼?”
“你先把汤喝了,旁的过会儿再说。”
陆启瞳闻言乖乖接过碗,她这会儿确实渴得厉害,不一会儿醒酒汤见底了。
蓝花楹是个说话算话的人,还没等陆启瞳再问一遍,她自己答道。
“你是自己来的,我也不知道你是怎么能醉成这样,还能找到千芳楼大门的。”
她的语气带了几分揶揄。
陆启瞳迷惑地眨眨眼,她显然还没完全脱离酒劲,有些迷糊的脑子也没法给出蓝花楹一个答案。
蓝花楹收了她的碗,“有没有什么想吃的?”
陆启瞳摇摇头,她这会儿还沉浸在自己是怎么来到千芳楼这个问题上。
蓝花楹去又复返,手里还拿着什么东西。
她坐回凳子上,沉默了一会儿,道:“小瞳,你知道侯爷……”
陆启瞳已然知道她没说出来的剩下半句话。
“嗯。”她轻轻点头。
蓝花楹抬手,将两封没有署名的信放在陆启瞳的被子上,只道。
“这是七殿下给我的,你得空看看。”
说完,她起身。
“你喝了酒,记得早睡,我就不打扰你了。”
她走出客房,没忘把门带上。
其实那几封信秦璋一早就交到了她手上,明确告诉她这是宋丞自西北送来,给陆启瞳的。信一直在她手里放着,而她始终也没找到个合适的时候给陆启瞳。
她在很久之前就察觉到了两人之间不同寻常的气氛,甚至有可能知道的比当事人都要早。
但她也因此犹豫再三,她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给陆启瞳,她怕陆启瞳不能理解宋丞的所作所为,万一因此误会了宋丞,岂不是得不偿失。
而陆启瞳那番夹着酒意的车轱辘话,却让她明白,这些根本就不知道担心,虽然二小姐表面大大咧咧,虎的要命,其实比谁都要心细。
她早早就察觉了一切,默默地担心着宋丞。
思及此,蓝花楹的嘴角噙上一抹笑意。
既然如此,那就不需要她操心了。
——
烛光昏黄,陆启瞳看着那两封信,慢慢拆开。
信很轻,拢共加起来四页纸,字迹是宋丞的,她认识。
她拿起第一封信,认真看起来。
宋丞字大行稀,前后没多少内容。大抵是说,他去了别的地方,一时半会儿回不了京城,他不在的这段时间,帮他看着点蓝花楹,不要乱喝酒,也别让她日上三竿了才起床。
陆启瞳换了一页,那一行被划掉的字引起了她的注意。
福禄眼神欠佳,平安粮水恐有盈余,烦请费心。
想来是宋丞写完,认为不妥,而后又划掉,改成了另一句。
君在朝中,一言一行皆会引起非议,若非必要,勿要同侯府来往过多,千芳楼亦是。
好嘛,靖宁侯又要让她照顾家中老小,又怕她因此遭人猜忌,能想的事都叫他包圆了,陆启瞳竟一时不知该做何反应。
她继续看。
接下来就是侯爷单方面的牢骚,诸如他不在的这段时间,不要听秦璋的忽悠,下朝就回府云云。
陆启瞳合起信笺,百感交集。
另一封信更短,只有两行字。
西北依然入秋,天气渐凉,早晚要加衣,望君珍重。
落款抚宁。
陆启瞳指尖抚过那两个字。
她想起崇仁帝提起宋丞的字时,面上的表情。
世人皆以为宋丞被崇仁帝惦记,是因为宋家重权在握,圣上起了鸟尽弓藏的心思,而于老靖宁侯夫妇而言,这却不过是一个再天真不过的孩子,他在承受无端猜忌之时,甚至都不知道如何为自己辩解。
陆启瞳的鼻子有些酸。
她承认,在不知道哪个瞬间,她的心脏开始为宋丞跳动,她会因为宋丞露出笑意而高兴,会因为宋丞绝食而生气。
在得知宋丞只身前往西北,杳无音信时,第一反应不是他要谋反,而是他在西北会不会受伤,会不会不习惯军中严酷的环境。
但这一切,在他是宋丞的前提下,都烟消云散,只余下心疼。
她隔着时光,回望那个还有些奶气的孩子,逆着京城中尔虞我诈上前,伸手抱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