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临近晌午,崇仁帝本就精力不济,这时候更是困乏。
曹英此先通传过,崇仁帝对于陆启瞳的到来也有准备。
这小丫头前两天刚气过他一遭,这会儿又来做甚?
岂料他还没来得及出生,就见陆启瞳的脸在他眼前闪了一下,一阵异香袭来,他就失去了意识。
见崇仁帝闭上眼,跟在陆启瞳身后的小吏直起身,动作轻缓地将公文放在地上,活动着手腕,低声道:“在朝当职真是够累的,哪有我睡到日上三竿来的舒坦?”
那小吏抬头,平平无奇的面容上却又一双晶亮的眸子。
正是蓝花楹。
早朝上又是银子又是城防的,不过是陆启瞳想找个由头来见崇仁帝罢了。
旦述职的日子都是安排好的,她怕中途再出变数,而且事关崇仁帝的性命,越早越好,便想出了这么个法子。
反正事成之后,最坏的结果也不至于让她丢了小命。
她也不耽搁时间,稍做放松后,上前一步,一番望闻问切之后,她侧过身。
陆启瞳见她面色凝重,轻声道:“如何?”
蓝花楹摇头,“陛下如今已是被毒物坏了根本,回天乏术,我只能用药给他吊住命,至于他能活多久,这不好说,但绝对不会超过半年。”
半年,陆启瞳抿唇。
半年够了。
她颔首,哑声道:“如此,便要再劳你配出药来,剩下的事,就交给我吧。”
“迷神香不过只能维持一个时辰,他一会儿就能醒,我先找地方躲会儿。”
话落,她还没忘了捎带上那一地用来演戏的公文。
少顷,崇仁帝悠悠转醒,意识清明之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冲眼前的人兴师问罪。
陆启瞳站在一旁,任由崇仁帝絮叨,一声不吭。
良久,崇仁帝说累了,就想让她滚蛋。
陆启瞳跪下,将这件事摘去不相干的人,从头到尾简述给崇仁帝。
很难说那短短的几句话期间,崇仁帝是个什么表情。
他一个字都不相信。
“陛下的身体素来康健,又是如日中天的年纪,西域联盟固然来势汹汹,陛下却也不至于缠绵病榻。”
“陆卿,你无需多言。”
陆启瞳充耳不闻,“陛下夙兴夜寐,整日为大齐的繁荣操劳,但大敌当前,弄权之辈不是想法子驱逐外敌,反而是制造内患,臣看在眼里,于心不忍。”
“你给朕闭嘴!”
“陛下前些日子问臣太子如何,臣的答复是不好。”陆启瞳神色不改,“如今臣要冒天下之大不韪,效仿先贤,愿死谏。”
忽然,她不知道从哪掏出一把匕首,雪白锋利的刀刃对准颈项。
“国难当头,奸臣当道,还请陛下收回成命,收回太子监国之权。”
崇仁帝躺在明黄的龙床上,双目通红。
他张张嘴,似乎再也没有力气同陆启瞳争辩。
半晌,陆启瞳听到一声叹息。
“陆卿……”
她没抬头。
“陆卿,你是想抢那毒药一步,气死朕啊。”
“臣不敢。”
崇仁帝疲惫地阖上双眼,像是累极了。
“把刀子收起来,你以为死谏就能威胁朕?”崇仁帝声音嘶哑,余下的皇威也荡然无存。
陆启瞳见好就收,将匕首放回去,却仍是直身跪在床前。
大有崇仁帝不如她意,她就在地下生根的意思。
“陆卿,你可知朕为何如此…咳咳……如此偏执,非要太子不可?”
事到如今,陆启瞳也不再装傻。
“臣知。”
崇仁帝半睁开眼,眸底流动着一股名为悔恨的情绪。
“既然你知,想必能体会朕的心情。”
“臣不能体会。”
这话直接堵住了崇仁帝倾泻而出的情绪。
指望陆启瞳能乖乖听话,要么就是她装的,要么天上就要下红雨,前者的真实度明显更高,这不,还没说两句话,就故态复萌了。
“陆卿你真是……”
“陛下有陛下的顾虑,臣知道,不代表臣认同。”
陆启瞳绷直的腰杆如同她这个人的脾气一般,一旦认定,轻易不改。
“得道多助,失道寡助,陛下的顾虑,并非大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