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如脑门上起了两个包。
究其原因,是叫陆启瞳给气的。
他着实也不知道,过往工部那点屁大的流水,怎么独立出个更小的军械司来,花的钱反倒更多了?
这个疑问,在他听完陆启瞳一番慷慨激昂的要钱发言之后,直接憋不住了。
“陆大人,军械司月中才支了银子,五万两,如今才几天,又叫大人败干净了?”
他这话说得是极为不客气,过往还算绵里藏针,这会儿倒真成了唇枪舌剑。
陆启瞳闻言不怒反笑,她扬唇道:“去年陆尚书着手修缮城防,此事谭大人应当是心中有数,毕竟当时也是让大人您掏了不少银子出来,想必是肉疼得不行。”
这是必然啊!
“但好巧不巧,陆尚书的修缮计划不仅叫西北的战事耽搁了,如今陆尚书本人还去了赣南,城防一事只能由兵部操持。”
她不咸不淡地看了李仪一眼,同李大人交换了几个眼神。
许是李澜纯这几日胃口不错,李大人脸上的皱纹都少了些许,他看明白了陆启瞳的意思,上前一步,同满脑肥肠的秦琅好一番忽悠。
综其所述,无非就是兵部也倒不开手去管这些事啊,修缮事宜只能搁置,但是那些个城墙门楼看着还不错,真到打起仗来不过是华而不实的豆腐,一推就塌。
秦琅没别的本事,论起惜命来,此人绝对能跻身大齐前列,当即也顾不上看皇后的脸色,忙道爱卿有什么法子。
陆启瞳适时道:“其实陆大人临南下之前,将防御翻新了个差不多,但是那些机关□□,还有机括都已经老化,恐怕派不上用场,臣此番向谭大人支银子,也是为的此事。”
谭如刚想开口,陆启瞳连忙接上。
“臣自知银子的金贵,若是臣自己的主意,断然不会拿出来惹谭大人心烦。”她的语气有些为难,“实在是前些日子臣入乾元宫面圣,陛下惦记着这件事,特地嘱托臣安排,皇命难违,只能委屈谭大人了。”
尽管崇仁帝那日气得不轻,但不妨碍她借着他的幌子,拿着鸡毛当令箭。
如今崇仁帝不想见的人不在少数,谭如忝列其中,盖因谭大人太过聒噪,扰帝清心。
只要谭如本人见不着崇仁帝,秦琅又是个下了早朝就能把政务忘个一干二净的,别人犯不着狗拿耗子,她这虎皮就能安然无恙的再披一阵子。
尽管话说到这份上,她知道谭如绝不会善罢甘休。
或者,左相不会听她忽悠。
“陆监造这话不妥。”
果不其然,一向默不作声地左相发话了。
陆启瞳心中暗喜,等地就是你。
“京中城防固然重要,但要是稳住西北前线,西域联盟的大军无法进入我大齐,又谈何城防修缮呢?”
左相不徐不疾,说话像说书。
“更换机关可是一笔不小的支出,陆监造若是用在制造前线的刀枪上头,岂不是更好?”
“陛下的旨意固然重要,可是陆监造也要分清楚轻重缓急,不是吗?”
一连三个问题,直接将陆启瞳要钱的后路堵死,就连秦琅都皱起眉。
是啊,傻子都知道这个钱要不出来。
她这个绝世大聪明,又怎么能想不到呢?
但是就此退缩,事出反常必有妖,这不叫聪慧,这叫打草惊蛇。
她按照自己一贯的直脾气,先是将谭如嘴了个体无完肤,甚至明里暗里稍带了左相一把,秦琅眼见她再说又要扯上自己,抢先斥责了一声。
陆启瞳皱起眉,不情不愿道:“左相所言极是,是臣考虑不周,冒犯大人了。”
谭如的脑门上肉眼可见的又起了一个火包。
“可此事乃陛下授意,臣不敢妄加专断,需得请示陛下。”
左相看了她一眼,那浑浊里头透出来的鄙夷毫不收敛。
陆启瞳退回自己的位置。
成了。
她如是想。
——
“大人前几日不是才来过?”
曹英迎上前,看看她身后跟着的小吏,疑道:“怎么大人今儿个还带了人?”
“哦,此人是我手底下一个跑腿的,左相大人驳了我那修缮城防的公务,我来同陛下说说。”
那日早朝的风波早就传开,曹公公身为大太监,没道理听不着风声。
“可是……”曹颖欲言又止,他凑近陆启瞳,“大人,您进寝殿述职是陛下开恩特许,但是您带个人,这不合规矩啊。”
陆启瞳闻言敛眉,将手里早早备好的银子塞给曹英。
“公公给行个方便,我虽说官拜监造,芯子却还是个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弱女子,这城防相关的图纸公文这么多,我也没法呈给陛下过目不是?”
曹英捏捏那紫绢荷包,眉头舒了几分,只是道:“那陆大人可要动作快些,别久留。”
——
打发过曹英,陆启瞳昂首阔步走进乾元宫,一路畅通进到寝殿。
“寝宫里没有暗卫。”
她身后的小吏几不可察的动动耳梢。
“这里香里也有毒。”
陆启瞳脚步微顿,她上一回听见内力传音,还是在西香山秋猎场,那几个神秘人救走宋丞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