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淮端上一个盆,蓝花楹将双手泡在里头。
“这是戏看累了,来找我讨杯水喝?”蓝花楹打趣道。
她顺势抬头看看外头的天色,又道:“莫不是还要蹭一顿午饭才罢休?”
陆启瞳眉眼一弯:“未尝不可。”
一番调侃过后,陆启瞳看着蓝花楹泡手的木盆,道:“花楹,你这里面放的,是药水吗?”
闻言,蓝花楹点头。
“是药水,土摸久了,手上容易不好看,我好歹也算是千芳楼的门面,总不能灰头土脸,所以每回收拾完,都得泡泡。”
陆启瞳若有所思道:“这药水也是你自己配的?”
蓝花楹将手拿出来,放在旁边早早备好的布巾上吸干多余的水。
“区区不才,正是在下。”
陆启瞳斟酌道:“我有件事,想问问花楹,但此事关乎性命,若是花楹不想染上麻烦,就算了吧。”
她说完,静静地等着蓝花楹的回应。
蓝花楹不紧不慢的将手擦干净,又从一方木盒里推出块脂膏来,细细涂抹在手上,末了在陆启瞳对面坐下,神情淡然。
“说到麻烦,我恐怕才是麻烦本身。”
蓝花楹眉宇细长,相貌富有攻击性,是个美人,却是个不好相与的美人。
陆启瞳心下了然,她伸出方才摸过栏杆的手,放在蓝花楹面前。
蓝花楹搭眼一看,疑道:“药?”
陆启瞳颔首,“也或许是毒。”
蓝花楹登时有些慌张,道:“你不知道是什么,怎么能乱碰,万一……”
“不会的。”陆启瞳温声道,“这东西我是亲眼看着有人下在汤药里,想必是内服有效,外用不管。”
蓝花楹并未因她的话而放心,反倒叮嘱道:“有些毒确实是内用有效,但即使是沾在皮肤上,多少也有些毒性,你在朝中当职,可千万要小心。”
她唤过蓝淮,低声说了几句,只见蓝淮去又复返,回来时手里拿着个木头匣子。
他将匣子摊开在桌上,将里头的物什一样样取出来,一字排开,而后退下。
蓝花楹取出一个比针尖大不了多少的刷子,还有一把小巧的镊子,将陆启瞳的手放在一张羊皮纸上,极其小心地将她指缝里的药粉扫出来,拢在一处。
忙活一通,蓝花楹将药粉放在鼻前,轻嗅几下,又拿出个瓷瓶,将里头的东西倒进空杯中,取一小块药溶进杯中,审视良久。
“稀罕,竟然有我没怎么见过的毒。”
她道。
陆启瞳闻言蹙眉,“此物,花楹也没有头绪?”
“不。”蓝花楹神色凝重,“倒不是全然没有头绪,只是觉得它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此话怎讲?”
蓝花楹抬起头,“首先,这里是京城,天子脚下是江湖中人最不愿意来的地方,水太深,麻烦。”
“同样,一旦江湖人少,也就没那么多武功不凡的人到处乱跑,自然也就少了许多无谓的争斗。”
陆启瞳点点头。
“此药若说有什么骇人的作用,那倒不至于,不过是让人经脉枯竭罢了。”
不过是让人经脉枯竭罢了……
罢了?!
陆启瞳有些震惊,蓝花楹的语气实在是太过于正常,怎么也不像是个能致死的东西。
可那宫女的模样,怎么看都不像是往里面放好东西。
“所以,此物致命吗?”
蓝花楹开始收拾她的家伙事,一边答道:“凡是毒,没有不致命的,或者换句话说,药也可以致命,全看你怎么使用。”
“你我眼前的这个,相对于那些个凶猛的毒药来说,确实算不上令人胆寒,它作用的悄无声息,缓缓渗入血脉之中,而且需要长时间使用,人的死相也不过是正常的老死。”
陆启瞳忽然抓住关键。
“血脉?”
崇仁帝的模样在她脑海中闪过,那面无红光的帝王白纸一样躺在床上,像个金贵易碎瓷器。
“对,血脉。”蓝花楹欲言又止,“你是从何处得到的此物?”
陆启瞳也没打算瞒她,直言道:“乾元宫。”
蓝花楹挑眉,神色却并不意外。
陆启瞳眼神示意自己放在一边的官袍,“我方才在乾元宫同一个宫女冲撞,将皇上那一碗药都贴到身上去,这不换个衣服的工夫,就让我看到了。”
她将那宫女的所作所为简短叙述一遍。
蓝花楹思索道:“如此看来,这药在皇上身上,用了有些日头了。”
陆启瞳心下闪过几个念头,仿佛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
她伸手扣上蓝花楹的手腕,停住她的动作。
“花楹,你能不能进宫一趟?”
“进宫作甚,替侯爷看着禁军嘛?”
她嘴比脑子快,话说出口,才反应过来自己好像是漏了什么不该说的。
蓝花楹连忙掩住神情,觑了陆启瞳一眼。
但陆启瞳似乎满心都在崇仁帝身上,对她的话并未有太大的反应。
“进宫,看看陛下还有没有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