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秦琅,大齐上到七十岁老妇,下到襁褓孩童,无人不知此人是个绝世大混子。
当偌大一个国家交到一个混子手上,旁边还有个极为溺爱他的母亲辅佐,手底下则是一群溜须拍马的佞臣,那将是一个怎样的局面?
陆启瞳站在勤政殿上,看着眼前鸡飞蛋打的景象。
也不过如此了吧。
说秦琅是个废物,简直是侮辱废物两个字。
昨日呈上去的折子,今日商议起来,太子殿下不仅是两眼一抹黑,一问三不知,甚至大臣禀报完,他还要嫌人啰嗦。
着实是,令人火冒三丈。
太子这幅玩世不恭的模样,让贤妃一党的朝臣格外咬牙切齿,恨不得抽其筋骨饮其血液,而太子一党的朝臣却乐得清闲,毕竟,大树底下好乘凉嘛。
谭如,便是个中翘楚。
他甚至动了敲打商会的心思,一连呈了三四道折子,痛斥蓝花楹等人发国难财的小人行迹,竟向天子借贷,简直是令人发指。
偏偏太子殿下的脑子也是歪着长的,别的记不住,谭如的折子倒是门儿清,谭大人那边才起个话头,秦琅这边就说出“爱卿言之有理”的屁话。
当真是气煞人也。
陆启瞳暗暗看着两方交锋,她直属崇仁帝,其实并没有多少事要上禀,甚至折子都送不到太子眼前,上朝堪比浑水摸鱼。
但是说起商会,谭如非要借机给她扣帽子。
“启禀殿下,上月的支出,军械司占去大头,虽说这西北战事还未停息,该是用钱的时候,可陆监造乃傅家外女,自小耳濡目染,深知越到这种时候,银子并非取之不尽,合该用在刀刃上。”
闻言,秦琅大手一挥,转头看着她,语气带了几分兴师问罪。
“陆卿?”
陆启瞳抱着牙笏出列,嘴上不打绊,报出一串军械司的流水。
笑话,她能不知道谭如老贼如今正是当红,见缝插针就要给她使绊子。
“谭大人,有句话,下官不知当不当讲。”她没等众人有所反应,紧接道,“虽说好钢用在刀刃上,国库的银子得用到要紧处,可下官听着谭大人的意思,是下官的安排有什么不妥之处?”
她尾音一扬,疑道:“还是谭大人觉得,陛下的指派不合适?”
此话一出,群臣噤声。
当下敢主动提起崇仁帝的可不多,能直属崇仁帝,隔三岔五觐见的就更少了,陆启瞳算是个中最莽的一个。
她不仅敢提,她还要借着进气不如出气多的崇仁帝,狐假虎威一把。
“若是谭大人对此有异议,大可以现在就上奏陛下,撤去下官军械司监造的职位,让下官舒舒服服的去打理家中事务,毕竟外祖年事已高,牵丝斋的大小事务还紧着人手。”
她不说还好,一说起牵丝斋,谭如浑身上下都不利爽。
大逆不道!
古往今来,即便皇家要搜刮民脂民膏,百姓也不过逆来顺受,如今只是充盈国库,竟然还要拉下脸打欠条,好声好气地伺候那些个满身铜臭的奸商。
真是岂有此理!
谭如心有郁结,这些事横在筋脉里头月余,都快要生出病来,如今叫陆启瞳一提醒,更是了不得。
他胡子一翘,试图发作,在唾沫星子飞出去之前,感受到一道来自前方的凌厉目光。
是左相。
谭如张张嘴,只能善罢甘休。
陆启瞳见他涨红着老脸,褶子都股的平顺了几分,继续拱火。
“若是谭大人要是没有别的意思,那便是认可下官,如此,下回支银子,还请谭大人高抬贵手,别再扣着下官的公文不批。”
她声音中含着冷硬,那双秋水瞳当下露出凶芒,狠狠剜了谭如一眼。
话说到这份,上秦琅倒也不是真的偏心谭如,他不过是整日被拘在御书房里烦闷,无奈只能从群臣里找点乐子。
他觑了一眼帘后端坐的皇后,清清嗓子,适时道:“好了,两位爱卿都是我大齐栋梁,莫要为了一些小事伤了和气。”
小事?
陆启瞳心中嗤声。
这话说出来,可是要寒了捉襟见肘的谭大人一颗忠心啊!
但她没再吭声,乖乖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偃旗息鼓。
——
太子的早朝结束的总是很快,半个时辰就放群臣离开。
陆启瞳懒得看太子党那副小人得志的模样,一下朝就快步离开勤政殿,就差一路小跑,紧赶慢赶去军械司点卯。
说是独立出部门来,军械司的地界还是挂着工部的牌子,用的也是原班人马。想当初,陆启瞳用了足足一个月的时间,才让这些人听她号令。
她屁股还没坐热乎凳子,只见一名小吏走进来,低声道。
“大人,尤大人在外间候着,说有事要见您。”
尤大人?
陆启瞳蹙眉,心里对上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