俩人地位相当,分坐蓝花楹左右,低头不见抬头见,又算是旧识,多少有些尴尬,因而除了必要的打交道,几乎没有寒暄。
陆启瞳还惦记着李澜纯的事情,早早编排好腹稿,等一个能话闲的机会。
借贷这种事情一旦开了头,便是没完没了,前几日谭如又签了一份欠条,咬牙切齿的同蓝花楹达成共识,再借白银十万两。
末了,蓝花楹还刺激他。
“十万两银子虽说不少,但供着国库开销,想必撑不住几天,不日还要劳烦大人再跑一趟。”
险些没给谭如把鼻子气歪过去。
此番商会,为的也是借贷一事,众人商讨了一下午,才心事重重的离开千芳楼。
陆启瞳唤住方沛然。
“方公子,好久不见。”
方沛然闻言停步,见她有事要说,便坐回去,淡淡道:“陆监造有事?”
“受人所托,还请方公子解惑。”
陆启瞳在他对面坐下,“我也不卖关子,此事关乎李大人的千金。”
方沛然蹙眉,“你什么时候还跟李澜纯有来往了?”
“前些日子。”陆启瞳直言,“我托李大人帮忙,自然要回礼。”
“且慢。”方沛然打住,“你回礼,这是你的事,李澜纯跟我的纠葛,那是我的事,你别想打我的主意,我不可能娶李澜纯。”
陆启瞳摇头,“我的意思是,方公子为何不找个时间,同李小姐说开,总好过你们两个互相折磨,虚耗年华。”
方沛然不语。
“方公子,犹豫不定可非君子所为。”
方沛然不耐道:“我就是个奸商,从来不是君子,为君子所不为,才能安身立命。”
陆启瞳闻言了然一笑,心中有了几分猜测。
虽说现在一切紧着钱来,他们这些商人的地位有所提高,一旦战火停歇,朝廷还清债务,想必只会更打压商贾,届时有再多的钱也不好使。
而李澜纯,乃兵部尚书独女,地位不言而喻,甚至能入后宫封妃。
方子丰嘴上说着嫌弃,大抵还是为李澜纯考虑了不少,但这些话总不能直接同李澜纯说,只能这么不咸不淡的推拒着。
他的亲娘本身就是个跟皇家有恩怨的,实在是不忍心李澜纯日后嫁给秦琅,再加上本身又对李澜纯极为喜爱,想必是靠不住,只能由李仪出面解决。
但很明显,李大人是个拿女儿没办法的爹,局面就这么僵持不下。
那日李澜纯出走,也是因为李仪劝了两句,不欢而散。
“方公子,人的想法若是揣进肚子里,不声不响,没人会知道它的存在,更别说是理解和认同。”陆启瞳的手指轻点桌子,“你是,李澜纯也是,一味回避,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方沛然看了她一眼,欲言又止。
半晌,他道:“你知道,你为什么任职军械司吗?”
陆启瞳的思绪还在两个人别扭的感情中,乍一转话题,她有些蒙。
“为何?”
方沛然意味不明的笑笑,只说道:“因为宋丞的念头,也揣在肚子里。”
话落,他眉宇舒展,拱手轻松道:“劳烦陆监造百忙偷闲来说教我,后生受益匪浅,改日请陆大人吃酒。”
方沛然离开大厅,留陆启瞳在原地。
这跟宋丞有什么关系?
陆启瞳一瞬间起了千百种心思,但还没等她寻个出口,朝中又出事了。
——
这日,崇仁帝早起上朝,不料吐出一口鲜血来,当即昏迷。
整个太医院都搬去了乾元宫,才从阎王手中抢回崇仁帝的命来,只是苏醒后的皇上,只能听说,身体却动弹不得。
这下,群臣哗然。
若说西北战局略有缓和,算是转机,那么崇仁帝一倒,可以说是大厦将倾,纵使人还没咽气,总也要开始准备了。
一时间,朝中站成两派,一连互掐了好几日。
国不可一日无君,为稳住朝政,难得神志清醒的崇仁帝下诏,着令太子秦琅代为兼国,皇后辅佐太子,除直属官员外,均不得打扰皇上静养。
此诏一出,贤妃党可谓是被打压到底,朝中人心惶惶,消息灵通些的大臣已经悄然搭上了左相的大船,保全自己。
就在这混乱的权利更迭之际,靖宁侯府的角门,迎进了一个人。
那人身着粗布麻衣,依旧不掩满身贵气,但此时他面色凝重,全然不见平日里半分轻佻。
“侯爷,你真想好了?”
宋丞站在他身侧,几不可察地点头。
秦璋问道:“若是陆监造……”
“你不必把这件事告诉她。”
宋丞轻轻叹了口气:“此一去,京中唯有你能保全她。”
秦璋感觉有一道锐利的目光看过来,接着,他听到那低沉磁性的嗓音认真道。
“我愿意拿命相抵的,不过是她一生平安顺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