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启瞳本以为自己跟宋丞争论完后,靖宁侯好歹改改这不修边幅的问题。
谁知道她不仅没能在朝会上看见宋丞,甚至还被福禄拦在回家的路上。
“陆监造,自您前日来过侯府,侯爷他可是已经两日未曾进过一粒米,还请大人开恩,来瞧瞧侯爷吧。”
福禄语气可怜,但是陆启瞳乍一听,总觉得他在说:
全都是因为你那天不知道说的什么!早先侯爷只是发疯,如今开始绝食,你该当何罪?!
陆启瞳扶额,她刚跟谭如为着拨款的事大吵一架,如今又要去哄宋丞吃饭。
想来免不了又是一同争论,或者说,是她单方面说教,靖宁侯到底能听进去多少,她不敢保证。
——
不过才两日,侯府的气氛更差了,过往的下人来去无声,鬼也似的飘着走,生怕动静大点,给他们两天滴水未进的侯爷送走。
陆启瞳可不惯着他,一双官靴恨不能如重骑过境,险些踏出金石之声来。
平安被人提到了院子里,嘴上的丝带已经松开,它的精神明显也不太好。
陆启瞳看了一眼。
大概是浑身上下没一点白毛,热的。
情景重现,区别在于她那日是穿的常服,今日则是一袭深紫色朝服,头戴乌纱,比早先多了几分气势。
她同上次一般,抬手敲敲房门,但没等宋丞有所回应,一把将门推开,抬腿跨过门槛。
先入眼的,是一桌冷掉的菜。
陆启瞳双眸一眯,火气倏地从心头烧起来。
“早闻靖宁侯府穷困潦倒,没想到侯爷本人还在这里浪费粮食,你说要是让御史台知道了,会不会借此机会参侯爷一本?”
她似是想起了什么,转而道:“哦,我倒是忘了,千芳楼底下还有大把的金银,别说侯爷两日不吃不喝,就是全京城跟着浪费粮食,一时半刻也糟践不完。”
宋丞静立在窗边,看模样像是许久没有换过动作。
陆启瞳蹙眉。
“亏福禄管家急得火烧眉毛,依我看侯爷还能再忍几日,倒是我自作多情了。”
宋丞仍是一动不动。
陆启瞳也不多跟他耗,扔下话便利落的走人。
临走之前,将门摔地震天响。
——
福禄正搓着手原地打转,间或跟抬不起眼皮的平安对视一瞬,然后继续画圈。
听见动静,一人一鸟冷不防抬头,只见陆启瞳面若冰霜,三步并作两步,走到他跟前。
“福禄管家,借一步说话。”
她说完,头也不回的走去前厅。
福禄六神无主,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宋丞的房门,忙不迭跟上陆启瞳。
陆启瞳坐在前厅,取下乌纱帽,放在桌上。
等福禄气喘吁吁小步跑来,她道:“劳烦福禄管家给我找点吃的,今日早朝起的急,早膳没顾上吃,如今腹中空空,滋味不太妙。”
福禄:“……”
弄吃得不是问题,问题是侯爷!
福禄眉头一皱:“侯爷他……”
“慢着。”陆启瞳打断他,“我得先把肚子填饱,才有力气去劝侯爷吃饭不是?”
福禄将信将疑,末了点点头。
侯府的伙食当真一般,此事陆启瞳早有体会,祭完五脏庙,她餍足地伸个懒腰,就地撑着脑袋,犯起瞌睡。
她这一闭眼不要紧,将福禄急个够呛。
他试探道:“陆监造如今饭也吃好,水也喝好,侯爷……”
“不着急。”陆启瞳打了个哈欠,“中午再说。”
福禄:“……”
陆监造莫不是有什么惰习!
——
陆启瞳本想着小憩一刻钟,再想法子对付宋丞,谁知道侯府的八仙桌当真舒服,这一撑便睡死过去。
等她醒来,只见侯府大小下人围了一圈,为首的是细长条福禄。
“陆二!陆二!”
陆启瞳被吓了个激灵,虚空一闪。
平安的笼子不知道被谁提到她的官帽旁,方才一出声,犹如什么锐利物件划过石砖,震得她脑子嗡嗡作响。
扁毛畜生当真一无是处,等饥荒年月里看不顺眼,叫傅府善烹禽类的厨子给它炖了!
她定神,道:“现下什么时辰了?”
福禄生无可恋道:“午时三刻。”
陆启瞳:“……”
这是要她一旦劝不动饭,就要斩立决的意思?
她轻咳一声,正色道:“午膳呢?”
一位侍女端着托盘上前,陆启瞳抬手接过。
——
过程同早上一样,陆启瞳进门放下托盘,看了宋丞一眼,半句话也没有,原路折返。
方才围在前厅的一堆人,如今转移到小院门口,一双双满怀期望的眼盯着她。
陆启瞳招呼过福禄,附在他耳边,低声道。
“让大家都散了吧,你家侯爷该不好意思了。”
其实她本来想说,让你们看着,一会儿要是真吵起来,你们侯爷更是半句话都不说了。
福禄福至心灵,他点点头,拎起石桌上的平安,带着一堆人离开。
目送众人离去,陆启瞳满意地点点头,接着,她换上另一副面孔,去找宋丞卸火。
——
她端着饭,绕过屏风,放在小几上,也不吭声,自顾自吃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