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大人是个聪明人,这件事就算我不提,你也应该猜到一二。”
“但是……”陆启瞳试图消化。
“但是陆大人从来不曾想过,事情竟然比你猜得还要离谱一些。”秦璋一贯云淡风轻的表情褪去,“可我认为,陆大人并非无法接受。”
“你别叫我陆大人了。”陆启瞳道,“如果这就你想告诉我的,我不想顶着大齐重臣的身份,来讨论这些欺君罔上的事。”
“好,陆姐姐。”
秦璋从善如流。
“你也别叫我陆姐姐,我才比你大几岁!”陆启瞳抿嘴,“你就叫我名字,实在不行,叫我陆二,总之,别再陆大人长陆大人短,听了折寿。”
秦璋难得带了丝笑意:“陆二同谭公子交手多年,想必对太子也多有了解。”
陆启瞳嗤道:“我应付谭明坤已经是一个头两个大,哪还有闲心去伺候尊贵的太子殿下。”
“狐朋狗友,蛇鼠一窝,能同谭公子称兄道弟,陆二就算是从未见过太子,心中也大概有谱。”
陆启瞳在他地注视下,喝了今天的第一口茶,她撇嘴:“虽说我瞧着仙茗阁就头疼,但茶还是那里的好。”
她放下茶杯:“殿下同我说这些,无非就是想让我看着陛下隔应,最好是能当即倒戈,成为殿下手中的筹码。”
秦璋不置可否。
“可是殿下,我为何要帮你?”她一字一句,神情严肃,“殿下心术了得,深知侯爷在我这里好说话,不惜拿来当令箭,借此说动我。”
她眉眼一弯,“不得不说,殿下真是算计到我心坎上去了,但是殿下漏了一点。”
秦璋挑眉:“哦?”
“你这些话,要是宋丞现在坐在我对面,原封不动告诉我,兴许我会如你所愿。”
陆启瞳扬唇,“可这些话是殿下说的,我同殿下不曾推心置腹,便无法尽信殿下,恕难从命。”
秦璋闻言,并不恼,反而是低低笑了几声。
“人人都说你陆启瞳能官拜三品,纯是走了狗屎运,大齐并非没有女官,你这样的女官确是史无前例。”
他垂眸,看着浮在茶汤上的半片茶叶,“我不这么认为,你这一路非你本愿,一直是朝堂博弈的棋子,这是一件并不令人愉悦的事情,靖宁侯显然也这么想。”
陆启瞳举起茶杯,掩住表情。
“所以他表面上,看似整日跟着我干造反的勾当,实则是为了让你能离开棋子的位置,就算是最后你决意留在朝中,也要是你……”
“打住。”
陆启瞳再度放下杯子,杯底同桌子碰撞,发出闷响。
“七殿下说这么多,无非就是要说动我去一趟侯府,将把自己关在里面装鹌鹑的靖宁侯,拎出来晒晒太阳,是吧?”
秦璋颔首。
陆启瞳起身,居高临下,睥睨着秦璋。
“殿下,你方才同我说的,我一个字都不信。”
秦璋没出声,等她的下文。
“所以我要向侯爷求证,而非是去侯府兴师问罪,这点,还请殿下明白。”
——
不止宋丞将自己关在府里,就连风雨无阻的群芳宴,也借着战事的名号,闭宴一回。
初夏的日子,晨起还有几丝凉,到了午后,便有些许燥意。
陆启瞳习惯独来独往,她甚至没动马车,一人独身前往靖宁侯府,像她过去每一次来找宋丞一般。
但这一次,她的心情却不同于以往的任何一次。
侯府大门紧闭,外头站着的家丁都比之前要正经一些,见她来,也没闲聊两句,只有为首的一位发话。
陆启瞳没管他说的什么,只是沉下脸,道:“我今日是来看平安的,麻烦通传一声。”
家丁去又复返。
不多时,福禄从里面匆忙走出,多日不见,肉包子管家瘦了一圈,成了只细长的素馅饺子,眉宇间全是能夹死人的沟壑。
一见她,忙道:“今儿个什么风,竟能把陆监造这尊大佛请来,只是不巧,侯爷……”
“我方才说了,我是来找平安的,同侯爷没关系,福禄管家想好了再说。”
福禄此人一旦心中有事,最先控制不住的是脑门冒汗,只见他额头开始晶莹剔透,陆启瞳皱眉,决定不再跟他费力气。
她提气,三步并作两步,飞也似的,从福禄身后的门缝里闪身进去,仗着他腿力跟不上自己,家丁又不敢无礼,一路窜到侯府后院——宋丞的卧房前。
平安被关在雕花笼子里,前头放着一碟鸟食,喙被人用丝带绑住,干看不能吃,急得平安直瞪眼。
一见陆启瞳,难得通人性的扁毛畜生扑动翅膀,手脚并用,企图凹出肢体语言,让陆启瞳明白它的难处。
陆启瞳上前解开它的嘴,只听平安先是鬼叫一声,而后张嘴道:
“滚!”
“滚!”
一时间,响起两道声音。
八哥学舌的尖细动静,与房门内的一声沙哑的厉喝同时响起,陆启瞳和平安那绿豆大的黑眼珠子对视几息,最终还是决定把平安的嘴绑住。
她道:“你安分点,我不想让我送的鸟食浪费。”
说完,陆启瞳扔下平安,抬手敲敲门。
“宋丞,是我,陆启瞳。”
房门内一片寂静。
陆启瞳深吸一口气。
“你要是不理我,我立刻跟着七殿下造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