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相眉眼一横,“如今朝中人心惶惶,皇上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娘娘若是再出差池,我大齐的国祚当如何延续?”
皇后抽出帕子,抹去即将溢出的眼泪,道:“可是女儿无法不孝。”
“娘娘能掌稳凤印,就是最大的孝顺。”
此言一出,皇后怔了一下,她难以置信的看向左相,颤声道:“父亲,父亲您是不是知道了……”
“哼,贤妃的尾巴都快翘到天上去了,臣能不知?”
皇后语塞。
“如今陆启瞳不降反升,成了军械司的监造,直属陛下,娘娘可知,这步棋有多险?”左相捋捋胡子。
“国库一事,臣早就同娘娘说过,急不得。”
“父亲是还要说,此事应当让孔方银庄来办?”皇后有些愤恨,“父亲当真如此偏心妹妹?”
“偏心?”左相忽然一笑,“娘娘这话,臣有些疑惑,灵儿是臣的女儿,娘娘也是臣的女儿,这件事如果交给孔方银庄,便是出不了左相的门,左右也是个家事。”
“何况孔方银庄乃我大齐第一庄,娘娘放着此等好机会不用,却要劳累自己。”
“可是父亲,您心里清楚,胡灵同我,自小便是水火难容,她不陷害女儿已是不易,更遑论来帮女儿,还是帮女儿销赃国库!”
皇后有些情难自抑,她想起方才对她视而不见的胡灵,无端将她跟贤妃划作一类,因而更为气氛。
“如今那她的亲儿子联合了蓝花楹的商会,反手要贷给皇家银子,若女儿当初借了她的道,恐怕早就不是今日的光景!”
太子无能,要想笼络朝臣,自然是要舍得花银子,国库这条线,说来还是当初谭如的投名状。
“娘娘还请注意言辞。”左相不轻不重的斥了一声,“销赃国库是什么光荣的事,值得娘娘昭告天下?”
皇后噤声,只是双手绞着那一方帕子,暗含着不甘。
“为今之计,当是该好好想一想如何让这些散户闭嘴,然后想办法将还没来得及分出去的银子再放回国库。此事谭如已经同臣商议过,就不劳娘娘费心,娘娘只需要在宫里稳住皇上,教好太子,其他的事,臣来为娘娘善后。”
——
密谈不过持续了一刻,左相来时轻缓,去时匆匆。
皇后看着左相离去的背影,忽然像是被什么东西抽干了力量一般,她蜷起身子,将那帕子硬是撕开一道口子,眼底尽是狂意。
很好,一个两个都认为她是个废物,她只需要教好太子,当一个安排在皇上身边的棋子就行。
可她偏不!她就是要自己揽过一切,凭借自己的手段来拿走属于自己的东西。
——
陆启瞳自从直属崇仁帝之后,已经不只是隔三岔五去朝会的问题了,她基本上日日都要辗转于宫里与陆府之间。
说起来,她从陆启鸣大婚后,就没再见过宋丞。
靖宁侯仿佛真的像人间蒸发一般,甚至一连几次的朝会都没去。
崇仁帝对此也不知道是喜是怒,只是身体一日不如一日。
他从一个盛气凌人、心胸狭隘的君主,变成了一个苟延残喘、心胸狭隘的老头。
这□□会,宋丞再一次抱病,陆启瞳遥遥看了一眼空缺,收回视线。
赣南的灾情虽然严重,但好在大齐并非第一次遭遇这种变故,三两个月忙碌卓有成效,灾情好转不少。
前线仍是胶着,西北军与西域联盟拉锯数日,愣是也没夺回一城半郡。
朝会的话题无非就围绕着以上两点展开,但今日众人群起攻之的对象却换了一位。
——
最初是禁军副将苏良有本要奏,站桩嘴了宋丞一通,落到陆启瞳耳朵里,叫她好悬翻出个白眼。
狗嘴吐不出象牙,这年头是谁都能罔顾尊卑,挑靖宁侯的刺了吗?
告状完,苏将军末了还不忘来一手反衬:“侯爷事务繁忙,一整月都不曾来一趟京郊大营,过往姜督统在时从未如此。”
苏良人长得不高,声音却是不小,说话如同叫阵,恨不能将勤政殿大梁上那点余灰震下来。
等他说完,崇仁帝才缓缓道:“靖宁侯何在?”
他脸上的皱纹横起,试图做出一副严肃的神情,最终还是叫他那耸下的眼皮露出马脚。
曹公公上前,低声:“皇上,靖宁侯告假了,在府里歇病呢。”
“告病?朕都多久没见他了。”
——
朝会结束后,陆启瞳又被请去御书房单独上奏。
她在军械司的日头,眼看就要比在织造司还长,军械司虽说是从工部临时独立出的新部门,里面的人手还是陆仁青手里的那些,因而号令起来也不是难事。
陆启瞳一路轻车熟路来到御书房,只见崇仁帝端坐在桌后。
见她来,崇仁帝清咳两声,指着旁边早就准备好的凳子,道:“陆卿坐吧,朕有几件事,要同陆卿说一说。”
陆启瞳心头一紧,右眼皮轻跳两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