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她落入了一个透着丝丝冷香的怀抱中。
这个味道她认识,但从未距离这么近过,陆启瞳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光洁的下巴,宋丞没什么表情,带着她飞起来。
陆启瞳觉得眼前的景象忽然有些陌生,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越过宋丞的肩头向后看去,一道棕色的影子越拉越远,渐渐消失在树丛中,她仿佛才回过神来,嗫喏道:“侯爷?”
声音一出,她才知道,其实她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胆大,仅仅两个字,能颤抖出四个调来,末了还有些虚浮。
宋丞轻浅的哼出一个鼻音来,没再说话,反而是陆启瞳有些后怕,道:“侯爷怎么会知道,我在这里?”
这简直是灵魂拷问!
宋丞的神色有些奇怪,但这仅仅只维持了片刻,随即又变成那副宠辱不惊的模样。
两人寻到一处山洞,宋丞将陆启瞳放在地上,肩膀不自觉地扭动了一下,陆启瞳这才看到宋丞的肩头赫然有一个爪印,印记已经将衣服扯作碎布,有的甚至嵌在肉里,伤得最深的部分甚至能隐约看见骨头。
“侯爷你受伤了?!”陆启瞳先是愣了一下,而后大惊,她也不顾腿有些发软,快步上前,仔细地端详一番,急道:“这可如何是好?”
方才这一路,她确实还能闻到血腥的味道,但她以为那是她还沉浸在方才的情绪中,并没有察觉出这个味道来自宋丞,而宋丞本身受了重伤,又抱着她走了这么远,伤势一定会加重。
“无妨,你别担心。”宋丞的声音已经有气无力。
他的皮肤本就偏白,如今脸色因为失血过多直接失了红色,苍白若纸,陆启瞳扶着他坐在地上,手足无措了半天,无他,陆启瞳长这么大,受伤的那个永远是她,往往都是她出去打架,回来以后陆启鸣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给她上药,而那个嘴上说着没事却还是忍不住嘶声的,应该是她才对。
从来没有人会将她从险境中拉出来,甚至她自己都不奢望,这也是她为什么险些丧命于野兽之手时心里在想得都不是恐惧,而是如何逃离,因为从头至尾,她所能依靠的永远都只有她自己罢了,无论是生是死,都是她自己所要面对的。
可如今……
“怎么可能无妨啊!”陆启瞳不知如何是好,“你身上有没有药?”
宋丞轻轻摇头,陆启瞳看着滴血不止的伤口,急得双眼通红,当务之急是先止血,宋丞的衣服是指定不行了,以伤口为中心勾勒出了一圈浓淡的红,她连忙脱下软甲,只听“叮——”的一声,什么东西随着软甲从她怀里滚出来。
陆启瞳福至心灵,双手一抱,当空接住要下落的瓷瓶——这是陆启鸣千叮咛万嘱咐让她带的伤药,还有临近猎场之前给她塞得火折子,她顿感如获至宝,刹那间激动出了泪花,陆启瞳跪坐在宋丞身边,将药瓶放好,脱下猎装的外衫,拔出匕首将外衫理成一掌宽的布条,一切就绪后,她打开火折子,将匕首上下烧过一遍消毒,然后试探道。
“侯爷,我要给你把伤口处的衣服处理掉,会很痛,你忍一下。”
宋丞闭眼坐正,缓缓道:“无事。”
陆启瞳看着一片狼藉的伤口,狠狠地闭了下眼,而后咬咬牙,快速的开始为宋丞处理伤口,她动作十分干脆利落,只是间或抽泣一声。
宋丞听着那细微的声响,心中泛起痛来,这疼痛来之无源,却要比肩上的更为汹涌,也更为猛烈,他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什么,往日的书在这一刻全都读进了狗肚子里,半分也没留给他,竟连一句称得上是安慰的话都想不出来。
宋丞啊宋丞,你空活这么多年,活该困在侯府自生自灭……
山洞向阳,内里生着不少杂草,陆启瞳就这么跪在上面,虽然有草茎的阻隔,还是有些酸痛,待她撑不住之前,总算是给宋丞勉强包扎好。
陆启瞳一屁股坐在地上,良久都没有开口,久到宋丞以为她累得睡着了,他悄然回头,猝不及防的与陆启瞳有些呆滞的双眸对上,而陆启瞳显然也没有预料到宋丞会忽然看她,当下避之不及,两人就这么对视了几息。
“侯爷……你,你看我干嘛。”陆启瞳回过神来,连忙错身掩面,就着袖角开始擦拭泪痕,期间偷偷瞄了一眼,发现宋丞还在看她,“侯爷没见过人哭吗?”
宋丞不是没见过人哭,但这副模样的陆启瞳,他确实是头一遭见,先是六神无主,而后又开始哭,如今又疑似害羞,这其中可有太多的模样是平日里见不到的,他很好奇,纵使肩头痛若刀绞,但他心里却难得很快乐,甚至比他不受伤,就这么在侯府静坐一日,都要来的舒心。
他笑着摇摇头:“只是觉得,二小姐更灵动了些。”
陆启瞳闻言更是窘迫,她干脆也不遮掩,就顶着红眼框,道:“都什么时候了,侯爷还有闲心取笑我!”
宋丞的笑意又多几分,倏地吐出一口血来,将陆启瞳心里刚落下的石头再次提起,她当下也顾不上情绪,上前扶住宋丞,帮他顺背,拿剩余的布条为他拭干嘴角的血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