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场秋雨过后，京城百姓集体加了层衣裳。

秦玦出宫建府，封号端，陆启鸣的婚事也被敲定下来，次年三月初九，是皇后差人看的好日子。

这天，陆启瞳睡过午觉，想起来前几天桃绣娘差人来裁衣，可巧，她又不在。云锦来给陆启鸣送衣服时特地知会了声，说桃绣娘这阵子都在牵丝斋，为大婚赶制喜服，陆启瞳心想干脆择日不如撞日，当即带上依兰前去牵丝斋。

牵丝斋占了城西最金贵的地皮，同时掌握着最高的客流量，陆启瞳偏生还是挑了个好时候，于是堂堂傅老爷子的掌上明珠，被人拦在外头，硬是站了半个时辰，才让管事迎进去。

管事名唤巧言，是桃绣娘的师父，牵丝斋上一任顶梁柱，早年为皇家庆典用服累坏了眼睛，傅江让她留在牵丝斋带年轻的绣娘，顺便打理牵丝斋的琐事。巧言是个玲珑心思，不止绣工一流，管起人也很有一套，牵丝斋在她手里又壮大几分。

“二小姐怎么也不差依兰进来通传一声，作甚站在外头晒太阳？”巧言引她进到后院的绣坊，“依兰也是，你家主子不说，你也不知道长眼色。”

依兰被她斥责的有些不知所措，只能诺声跟在陆启瞳身后。

见状，陆启瞳连忙道：“巧姨别生气，是我不让依兰进来的，我瞧着生意好，等一会儿何妨，要是叫你们分心照顾我，怠慢了客人，我可没这些钱给外公补损失。”

巧言年近四十，因常年操心，也算不上保养得当，眼尾额前已经有了细纹，闻言，她嗔怪道：“你这个嘴啊，只有这时候才招人爱，依兰跟着你这样的主子，当真是撞大运。”

不多时，桃绣娘从活计里抽出身来，一手扯着皮尺，另一手拈着珠针，手法娴熟的取码子计数，前后不到一刻钟。

桃绣娘刚打算带着她的针线包回内间，忽然想起一事，随即折回来，语气有些严肃：“老爷这几日身子不大利爽，整日发脾气，非叫人出去抓药，你和大小姐改日陪他老人家聊聊天去，省的他闷在家里，没个敢同他呛声的。”

陆启瞳对外公的脾气那是再清楚不过，当即答应下来，改日就同陆启鸣前去。

只是还没等她去傅府，圣旨先一步下来了。

——

陆启鸣的婚事定下来后，京城里闲来碎嘴的对象不知何时落到了谭明坤的头上，无他，曾经对他死心塌地的陆家大小姐，一朝醒悟，如今已是准端王妃，地位不可同日而语；而谭明坤痴心多年的将家二小姐姜鸣，仍是没有婚嫁的想法，孩子一样的辗转于各处好玩的地界，对他是半分情谊也无。

昔日的风流浪子，竟除了烟花柳巷，再也找不出能心甘情愿看他一眼的女子。

流言蜚语半分模样没变，原封不动听在谭明坤的耳朵里，气得他将白玉酒壶扔在地上，觉得不够尽兴，又如此销毁了几只盘碗，将雅间的歌女吓的逃去外间，只留下他和另外两三个同行的男子。

上首坐着的男子抬起头，抚平腿上的衣褶，语气不耐道：“谭兄好大的脾气，本宫的苏鸾都叫你吓坏了。”

谭明坤抿唇坐下，却还是恭敬道：“扫了太子的兴致，还请殿下恕罪。”

秦琅那张酷肖皇后的脸上闪过几分厌恶，他摘下手上的玉扳指，放在桌角上，语带嘲讽：“若是谭兄还没消气，本宫这扳指也借给你，左右人都是叫你赶走了，干脆扔个痛快。”

那玉扳指可是崇仁帝为秦琅抓周时准备的，还没戴几年，就是给谭明坤十个头，他也不敢扔了撒气用，只能告罪。

秦琅听着他说话头疼，抬手示意他闭嘴，而后道：“赵谦说得不错，京中最不缺的便是官家小姐，陆启鸣就是嫁给秦玦，也不少她这一个，户部尚书家的门槛，多少人做梦都想踏进去，谭兄着什么急？”

被点名的赵谦向谭明坤拱手，算是打招呼，此人是太子近几日寻到的新友，别的本事没有，玩的本事层出不穷，将秦琅的那点脾气顺地是服服帖帖，算是太子眼前的红人。

谭明坤同秦琅十几年的交情，是名副其实的太子党中流砥柱，如今就被这才露头个把月的抢去风头，心下一时不满，道：“那依赵兄高见，还有哪位官家小姐，能入各位法眼啊？”

赵谦生的不算俊朗，顶多算是清秀，其父是顺天府丞，官拜四品，理应是攀不上太子的船。

要不说这人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就说那日宫宴散席后，秦琅正愁寻不着个人陪他瞎胡闹，赵谦毛遂自荐了两处新开张的花楼，可算是应了太子殿下的心意，两个纨绔一拍即合，交谈过后又觉得极为投缘，干脆互称知己，秦琅更是恨不得将此人挂在身上，逢人必夸。

见谭明坤语带不屑，秦琅才要出声，就听赵谦不紧不慢道：“谭兄是个风流倜傥的潇洒人物，本应是个不为世俗尘缘牵挂的，既然非要赵某给个说法，某也不敢乱点鸳鸯谱，只能按照谭兄的喜好来妄加猜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