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姜臻啊。”陆启瞳摸摸后脑,“我对他没意思,但宫宴人多眼杂,我不收下也不好,当众驳人面子的事情总归不太好,你等我寻个机会同他说明白。”
陆启鸣道:“所以你今天更要去,殿下说姜公子会随他一道,你让我独自面对他们吗?”
陆启瞳:“……”
好像确实也不行。
她头疼片刻,无奈道:“去去去,我去就是了。”
——
四个人逛灯会属实有些奇怪,秦玦虽然神经大条,但是个颇为周全的人,早早在临春江边定了一艘画舫,从寻珍楼叫来两个厨子,等走累了,就上画舫用晚膳,顺带赏赏京城夜景。
寻珍楼少了两员虎将,掌柜深知今日就算生意再红火,也是应接不暇,便决定直接歇业,只接待定下位置的宾客,因而宋丞一进大门,迎面是空无一人的萧条之景。
小二迎上来,道:“这位客官,您是有约还是用饭?”
“有约,天字一号。”
闻言,小二看他的眼神都变了变,恭恭敬敬上前带路。
天字一号雅间内,秦璋站在窗前,不知道在看什么,听到门口的动静,他转过头。
小二忙道:“客官,可要上菜?”
秦璋颔首,衣袂一翻,对宋丞道:“侯爷坐吧。”
宋丞也没同他客气,拉开凳子落座,待酒菜上齐,他才开口道:“殿下何事?”
“无事就不能请侯爷一顿晚膳?”秦璋将酒杯倒满,拿到宋丞面前,中途被宋丞格下来。
宋丞收回手:“无功不受禄。”
见状,秦璋将酒杯放下,缓缓道:“侯爷对我太过防备,这是为何?”
“臣不曾防备殿下。”
秦璋笑道:“侯爷面上一口一个殿下,心里指不定将我骂了几个来回,既然如此,我们为何不开诚布公的好好聊两句?”
宋丞不吃他这套,冷声道:“若殿下没有要事,臣少陪。”
“侯爷总是想着逃避,换作是以往,这法子兴许管用,但今时不同往日,即已经迈出那一步,侯爷面前无非两条路,一条路是赌,另一条还是赌。”
他拈起筷子,夹了一个红烧狮子头,澄凉的淋面让个头不小的肉丸子变得更为滑手,秦璋改了方式,用筷子尖豁开狮子头,如愿的夹到一半放进碗里,慢条斯理道:“侯爷,独狼这种东西,无论是放在边关,还是拿回朝廷,都不会是胜者,这个道理,想必侯爷无须我多言。”
“一个庞大而又严丝合缝的对手,单靠一个人,无法战胜,侯爷缺的只是一双能剖开肚肠的筷子,便可一马平川,直取要害。”他将另半块狮子头也夹进碗里,继续道:“如此,既能打了筷子的牙祭,又能饱餐一顿,何乐而不为?”
宋丞静观秦丁解丸,听他夹带私货,末了道:“所谓君臣,最终是君食糜,臣作著,殿下这话说反了。”
“侯爷明眼人,却在这些事上计较先后。”
秦璋喝一口酒,白净的脸让酒气熏得泛红:“太子整日留恋花街柳巷,难堪大任,皇后娘娘却非要逆天而行之,给鱼目嵌个托,混作金镶玉,如此便要继作大统,荒谬至极。”
宋丞仍是无动于衷,道:“殿下慎言。”
“哼,侯爷叫我慎言,做的事却比任何人都疯狂,当真是披着乖顺皮囊的西北狼,也不知我那日夜做梦都怕你造反的父皇,会作何反应。”
窗外,一群人嬉闹而过,将雅间里剑拔弩张的气氛冲淡些许,秦璋直起身,忽然道:“侯爷,护国寺那头,我能说上几句话,二小姐的良缘,我亦能插手一二,这些事情到底会向着什么方向进展,全都在你。”
他眼神一凛:“我想,一个没有后顾之忧的将军,才真正称得上是战无不胜,而束手束脚,带着桎梏奔向战场,就是三头六臂,也不过丧家之犬,侯爷是想做前者,还是后者?”
秦璋软硬兼施、神形具备地说了一刻钟,无非就是想拉着他篡位。
其实宋丞很清楚,随着崇仁帝年事渐高,朝中虽然表面风平浪静,实则早已四分五裂,刨去不成气候的野党不谈,太子党和贤妃党是明里暗里交手过最多次的,最近一次便是皇后全然不问贤妃的意思,自作主张给秦玦赐婚,虽说陆启鸣是秦玦的心头好,但这条姻缘线上本就沾满阴谋。
他同样知道,太子岂止不成气候,若是有朝一日继承大统,那便是遗臭万年的昏聩无能,宋氏一族流了多少血,死了多少人,才换来今日这太平的天下,岂能在他手里变作酒池肉林、舞榭歌台?
宋丞拿起酒壶,满上一杯,尽数咽下,而后将酒杯放在身前。
秦璋看着那滴酒不剩的杯底,粲然道:“侯爷爽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