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想什么，殿下知晓的，恐怕不比我少。”陆启瞳难得没心直口快，反而绕起弯来，“皇命难违，你我都知道一旦圣旨降下来，纵使姐姐有千般万般的不愿，最后还要妥协，殿下却是难得性情中人，能为姐姐考量，又有什么理由不知道姐姐想什么？”

“可是，令姐对谭公子……”

“殿下，长了眼的都知道他谭明坤是个衣冠禽兽，姐姐看不出来，那是她糊涂。但她又不是个木鱼脑袋，这么些年的追寻，不过是她心有不甘，几分是为着当年一封没头没脑的信，几分是不服气姜鸣，不是冲殿下去的。”

“等等。”秦玦抓住关键，“没头没脑的信？”

陆启瞳面露不解：“就是一首情诗，没有署名，姐姐说这是谭明坤给她的，整日都跟我说什么她对不住谭明坤，叫他心意错付之类的浑话。”

她眉眼一挑，语气不屑：“谁知道那孙子是不是存了心想作弄人，若不是这件事，我跟姜鸣萍水相逢，至于到现如今还不对付？”

秦玦没管她的几句牢骚，此时，他脑子里一条断了多年的链子忽然扣上，所有的事情在这一刻都得到了合理地解释，他只是消化了个开头，便觉得鼻尖泛酸，心尖揪也似的疼。

察觉到他情绪有佯，陆启瞳试探的唤了他几声。

秦玦回过神，摆摆手，艰难道：“我只是想起一些旧事，一时失态，见笑。”

陆启瞳知道他定是心里有事，但秦玦不说，她也不会自讨没趣，于是调侃道：“我还当殿下也是个俗人，要痛斥我言语粗鄙呢。”

两人沉默片刻，各怀心思。

整理好情绪，秦玦勉强一笑，道：“你的意思我已经明白了，只是，我还有一事相求。”

陆启瞳坐正身子：“殿下尽管吩咐。”

只要不是退婚，一切好说。

“今日我来陆府，本也是溜出宫的，令姐那里，还要二小姐替我隐瞒。”

陆启瞳粲然：“殿下放心，事关姐姐，我嘴上自是有把门的。”

说到这，她想起自己方才被打个猝不及防，仓皇离开千芳楼的模样，顿时有些窘迫，补充道：“不过，若是日后殿下要来，可以差人告诉我一声，也好有个准备。”

秦玦允下。

两人少叙几句便要各奔东西，陆启瞳回府，秦玦回宫。

临走之前，陆启瞳忽然想起什么，她迟疑道：“殿下，恕我多问，当日群芳宴上，姐姐的桌上有一束山茶，可是殿下所赠？”

秦玦一愣，接着耳尖浮上粉色，几不可察的点头。

陆启瞳了然：“如此，我便放心了。”

——

秦玦出宫的时间不过两个时辰，才一回昭阳宫，就被素纭叫住。

素纭是昭阳宫的大宫女，贤妃的贴身婢女，对他比贤妃还像个亲娘，她走上前，问道：“殿下，您这一大早去哪了？彩英她们说没见着您，奴婢还当出了什么事。”

“素纭姑姑莫要担心，我不过是出去透透气。”

素纭瞧了正殿一眼，小声道：“贤妃娘娘今儿个心里头不痛快，一会儿您见着娘娘，千万别同她置气。”

秦玦这会儿还懵着，疑道：“谁又招惹母妃了？”

“琐事罢了，加上这几日燥热，娘娘一到这时候就犯头疼的毛病。”

秦玦得了素纭的提点，脚步都慢了不少，蹑手蹑脚走进寝殿，只见贤妃倚在软榻上闭目养神，听见动静，美目微张，一看是他，抬手揉揉眉间，招呼他过去。

贤妃名唤吕笙，还未入宫时素有京城第一才女的称号，样貌自然差不了，纵然岁月在她的眼角留下细纹，却仍是风韵犹存。

她伸手整理了几下秦玦的衣领，动作轻柔，说出来的话却截然相反。

“也不是小孩子了，怎么还是没个正形，想要出宫也先知会一声，否则出个差池，满昭阳宫都得搭上，你倒是心大。”

秦玦从善如流道：“母妃教训的是。”

贤妃放下手，凤眼一眯，道：“没见着陆家姑娘？”

秦玦迟疑一瞬，心虚道：“见着了。”

寝殿门窗大开，一缕微风吹过，将燥热卷淡些许。

贤妃低低一笑，也不戳破儿子的这点自尊心，只道：“是二姑娘吧？”

秦玦没吭声，算是默认了。

“母妃也不要求你别的，只要启鸣能认你这个人，就算了却母妃一桩心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