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夜,宋丞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毛病,冒着工部尚书拆迁侯府的风险,把人带回千芳楼。
陆启瞳哭累后便睡着了,叫也不醒,大半夜又没什么人,不至于毁了清誉,无奈之下,宋丞向店家要了条被子,轻声说一句“冒犯”,将她用被子从头到脚裹了个严实,抱着她离开。
二小姐身肩宽腿长,放眼大齐,甚至算得上高挑,上手却是一把骨头,尤其是那蝴蝶骨和算盘珠,颇为硌手,隔着被子都能触到,因而分量颇轻。
不过,宋丞算个文武俱佳的合格侯爷,这倒不算难事。
只是刚落地,便碰上他那个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大齐好掌柜。
蓝花楹回来看见那一盆参差不齐的花,正愁没地方撒火,就见罪魁祸首送上门来给她解气。
“侯爷,我那小美人儿可是叫你糟|蹋了?”
这话本就有歧义,如果再加上宋丞一身酒气的抱着另一个一身酒气的美人,月黑风高的时辰才回来,可以说是顺理成章地拐上歧途。
蓝淮正跟在蓝花楹后面走出来,闻言定睛一看,那张木脸上竟奇异的透着恍然大悟。
宋丞:“……”
早知如此,当初就应该找个哑巴管账,再不济是个瞎子也行。
“欸,怎么还多带了一口人?”
蓝花楹这才看见人事不省的陆启瞳,怔了一瞬,哆嗦着比划道:“不是,侯爷,我说的小美人,是院里那盆花,你这……”
她罕见词穷。
宋丞把陆启瞳往她怀里一塞,也不管她能不能接住,留下一句“少胡思乱想”便扬长而去。
蓝花楹好歹也是个练家子,就算经年长懒,瘦死的骆驼终归还是比马大,她稳稳擎住陆启瞳,将人跟剥玉米一样剥出来,吩咐蓝淮道:“去我房里找出床新的被子,备好水,叫他们烧一锅解酒汤,先给侯爷送一碗去,余下的温着,动作麻利点。”
但解酒汤到底没派上用场,宋丞滴酒未沾,陆启瞳则是一睡不醒。
陆二小姐睡到日上三竿,揉着头醒过来,她看着陌生的床帐,眯起眼,神情懵懂少顷,忽然手忙脚乱地坐起身,匆忙间结实的摁了蓝花楹一把。
“啊————!”
当年二楼还没修回音壁的时候,主持敛芳全靠蓝花楹硬喊,嗓门自是小不了,如今又是本能反应,还没开声的嗓子直接劈成两节,中途拐了个音,堪堪给千芳楼掀起房顶来。
“抱歉抱歉!”
陆启瞳及时收手,跪坐在床上,看着蜷缩成一团的蓝花楹,试探的碰碰她,虚声道:“花楹……你还好吧?”
蓝花楹伸出食指,有气无力地摇动两下,示意无事。
陆启瞳没有断片的毛病,闭眼之前的事还能记个七七八八,她冲着宋丞叨叨了好些有地没的,不仅险些吐人家一身,还说她不想回家……
她双手捂脸。
好家伙,这人丢大了。
“我说,侯爷是给你下了什么迷魂汤啊?”蓝花楹翻过身来,面朝她侧躺着,单手撑住头,百无聊赖的玩着被角,“这么大动静一晚上没醒,还睡到这个时辰,咱俩不醉不归的时候,可不是这样。”
陆启瞳斟酌道:“这次不一样。”
“怎么个不一样法?敢情咱俩出去就是不费脑子扯闲篇儿,纯玩的;宋侯爷则是个为君分忧的解语花,千芳楼独一味?”
蓝花楹狡黠一笑,伸手勾勾她的鼻头:“所以给咱们二小姐哄高兴了,又多喝两杯?”
陆启瞳捉住她的手,作势就要反击,正当两个人闹成一团时,侍女将房门敲响了。
——
姜鸣接过红缨递过来的臂缚,边走边往胳膊上套,被来人挡住了去路。
臂缚的绑绳还散着,姜鸣一抬头,就见那迎面而立,风神俊朗的男子,不耐道:“干嘛?我近日可没犯什么事,你休想找我茬。”
说罢,还直直身子,企图弥补那一段身高空白。
拦住她的正是姜臻,与镇北军参将的风沙皮一同褪下来的,还有他那身雪亮的盔甲,如今身着暗红色的朝服,锦衣玉冠,还叫姜鸣怪不适应。
“你?”姜臻的眼神扫过她的臂缚,“又要去京郊?”
一听这话,姜鸣就知道他接下来要说什么,连忙打住。
“大哥,你这么爱管事,要是在西北当不好督统,回将军府这个黄米粒大小点地方,管管端茶倒水也行,我的事就不劳费心了。”
一边说,一边就要绕着姜臻过去。
谁承想,素有西北玄盾之称的镇北军参将,自己就是快成了精的门挡,愣是把将军府那气派的朱漆大门堵了个严实。
姜臻居高临下的睨着比他矮一头的女子,大有姜鸣不好好说话,他就不走的架势。
见状,姜鸣柳眉一抬,道:“你打月初回来,我就差绕着你走,还不满意?”
姜臻说话一向简洁明了,这次也不例外,他看着自家亲妹子明显含怒的双眼,道:“群芳宴。”
群芳宴?
姜鸣一愣,而后讥笑道:“我当是什么性命攸关的要紧事,弄半天还是一陈芝麻烂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