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在就行。
陆启瞳长舒一口气,侍女去又复回,将山茶递给她。
蓝花楹忽然明白了什么,迟疑道:“姜二小姐话是说得重了些,却也是个细心的,只是这山茶今日起码领出去百十枝,无主的也不在少数,要是找起来,恐怕得费些工夫。”
“有劳蓝掌柜费心,寻人一事交予我便可。”陆启瞳作势要走,忽然想起一事,“哦对,还要麻烦蓝掌柜替启瞳谢过侯爷。”
蓝花楹笑道:“这件事,还是陆姑娘亲口说为好,稍后我会差人将这九车花送到尚书府,侯爷也会去一趟,算算时候,差不多都要到了。”
这下轮到陆启瞳愣了。
“侯爷已经去府上了?!”
“侯爷说,有些事情还是他当面说比较好。”
气都还没通好,怎么就去了呢!
果不其然,等姐妹二人回府,宋丞两杯清茶都下肚了。
陆启鸣在路上已经得知宋丞来了的消息,陆大小姐活了十几年,还没在一天之内经历过这么多种强烈的情绪。
但她很清楚,她对这位素不相识的侯爷是决无半分心思,不管她心里有没有人,都是要拒绝的。
陆启瞳仗着自己腿长几公分,快步进到厅里,却也只来得及说一句“一会儿什么话都别说”。
宋丞心道他什么都不说,跟白来一趟有什么区别?
可事实是他几次想开口,都让陆启鸣抢走了。
陆仁青是个打小跟土木打交道的,花腔一句都不会耍,连讲道理都是大白话,当年能娶到京城第一纺的掌上明珠,纯是撞了大运。但两个女儿的表达能力许是遗传自母家,一个比一个会绕。
陆启鸣通篇下来就为了说明一件事:她心有所属,辜负侯爷美意,实在抱歉。
宋丞确认陆启鸣确实没有其他想法后,适时打住了这段再委婉不能的拒绝。
“陆大小姐的心意,本侯知晓了。”他看了一眼站在陆启鸣身后,挤眉弄眼的陆启瞳,将到嘴的话拐了个弯,“缘乃天注定,谁也强求不得。”
解决了“爱慕者”,陆启鸣以头痛为由先回房休息,留下陆启瞳和宋丞在厅里。
“陆姑娘可是委以宋某重任,我看平安下半辈子都住鸟笼也未尝不可,正好陆姑娘给送去那么多,不用可惜。”
宋丞说话一向是一本正经,如今阴阳怪气起来,倒显得有趣。
陆启瞳狡黠一笑,露出两个虎牙尖:“启瞳在此先谢过侯爷,只是此事等到平息,怎么也得过段时日,这阵子就委屈侯爷多陪陪平安了。”
闹半天,最大的赢家还是平安,有笼住,有粮吃,甚至还有人陪!
宋丞叹气,他这都是摊上什么事。
“侯爷。”陆启瞳尾音上扬,得寸进尺,“启瞳以后能去千芳楼找蓝掌柜玩吗?”
宋丞下意识想说不行,转念一想,玩不玩是蓝花楹的事,又不是他的,反正他那掌柜的三头六臂,分出一个来也不是难事,索性应了。
但没过几日,宋丞再次发现,他做了一个非常错误的决定。
蓝花楹经常以“陪陆姑娘逛街”、“陪陆姑娘做衣裳”、“陪陆姑娘吃酒”等等为由翘班,去千芳楼十次,九次是蓝花楹那个面瘫徒弟走过来,面无表情,语调平平的陈述蓝掌柜为什么不在。
宋丞气结,平日叫她去给平安添个粮都喊腿疼,如今跟陆二满京城的逛,也不见她腿肚子转筋了。
“告诉蓝掌柜,下回我来,她要是还敢不在,这月钱我就是扬了给平安听响儿,也不会给她半个子。”
等这句话原封不动的复述给蓝花楹时,她正好教陆启瞳如何修枝,闻言捧腹大笑,陆启瞳握着剪刀,面露不解。
蓝花楹笑得放肆,说话的气息却极稳:“陆姑娘有所不知,侯爷虽说是主子,钱却是攥在我这里,我要是跑了,平安恐怕得听侯爷三顿腹空的饥肠,哈哈哈哈哈!”
——
三顿腹空的侯爷,如今真是缀着饥肠,跪在勤政殿前,等上首坐着的那位开口。
御用龙涎香捻作一条细烟,缭绕在殿内,宋丞闻到这股微腥甜香,胃不自觉搅动一下,身形却未动半分。
不多时,崇仁帝处理完奏折,大太监领着几个内侍将案几收拾出来,在门口的太监才出声。
“靖宁侯,请吧。”
宋丞躬身站起,青灰色云纹锦袍有些褶皱,膝处有两个碗口大的印子,他稍作整理,跨进勤政殿。
崇仁帝年过半百,虽说已至壮年之末,但古往今来,宫里就不缺灵丹妙药,这让他看上去精气神还算足,尽管批阅了大半日的奏折,不过略显疲态。
他挥手免礼,悠悠道:“这么晚了,抚宁不如先陪朕用个晚膳。”
说罢,门口的太监得令,就要吩咐宫女布菜。
宋丞二话不说,直接跪下,恭敬道:“臣,不敢当,陛下恕罪。”
一时间,勤政殿内外都停住动作。
崇仁帝道:“朕既非虎狼,抚宁却连个由头都不肯找来搪塞朕?”
“陛下日理万机,臣不希望,陛下连晚膳都吃不痛快。”
闻言,崇仁帝低低的笑了两声,那笑声中含着怒气与鄙夷。
“既如此,那朕还要长话短说。”
宋丞没吭声。
崇仁帝起身,走到他面前,踱了两步,缓缓道:“朕听说,前几日群芳宴上出了点乱子,可有此事?”
宋丞目不斜视:“即为比试,自然是少不了矛盾,臣已命人处理好,劳陛下费心。”
言下之意,不该你管的你少管。
崇仁帝嗤出个鼻音,哼道:“你当朕有闲情操心你那点产业?”
他话锋一转:“算起来,你也到了该婚配的年纪,那陆仁青的长女样貌甚佳,虽说城中闲言碎语多一些,你要是有想法……”
“臣对陆家长女并无非分之想,请陛下明鉴。”
宋丞知道崇仁帝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他并不想真将陆启鸣许配给他,而是借着这件事敲打他,叫他安分点,不该干的事少干。
崇仁帝自高出睥睨着他的神情,末了道:“如此,朕就不乱点鸳鸯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