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爷……”福禄颤声。
总算有人打破沉默了!他就说侯府不应该这么安静。
等等,安静……
宋丞猛一抬头,视线回到刚才大瓣蒜的位置,只见那里放着一个十分精致的鸟笼子,雕花的小门半开着,里头除了两根羽毛,空空如也。
鸟呢?他那皇上亲封的小靖宁侯呢?!
他深吸一口气,收回目光,语气尽量保持一贯的温和,尾音上扬,一字一句缓缓道:“福、禄?”
福禄头一回觉得自己的名字跟吉祥不太沾边。
“侯爷恕罪!”福禄膝盖一软,“平安它……昨儿个老奴忙活完前院,一到侯爷的院子,便是这副模样了……”
宋丞看着笼门上雕花部分的缺口,后槽牙都咬紧了,寒声:“本侯可不知道平安的牙口,何时变得如此伶俐,莫非是半夜叫鼠兄弟帮着越狱了?”
“兴许……”
“兴许什么?本侯不在,又给平安多喂粮了是不是?那小崽子饭囊还没有指头肚大,又不知道跟谁学的挑食,不是擎等着喂老鼠?”
宋丞冷冷一嗤:“耗子倒是真承它的鸟情!”
管是哪个耗子偷了鸟食顺带开门,小侯爷丢了可是大事,福禄就差领着人把四邻的草皮子掀起来,却是打天动地也没找到侯爷的金贵八哥。
侯府大型寻鸟活动在街坊巷间不胫而走,在满城茶余饭后的议论中,持续到次日一早,侯府大门被一个陌生的小厮敲响。
福禄像个皮薄馅大的肉包子,跌跌撞撞跑来宋丞跟前,活像见着已经入土的双亲般呜咽:“侯爷侯爷!小侯…平安找着了!”
当初宋丞把八哥带回来时,就指望它站在门口,做个能说会道的“出入平安”,现在变成个出入不安,宋丞愣是一宿没睡好,乍听福禄吆喝,竟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让他站在门口也行……
他看着两手空空的福禄,又不信邪地往他身后瞥了两眼,才问道:“平安呢?”
福禄一拍脑袋,声音还是喘的,一句话分作三段说:“那小厮是工部尚书陆大人府上的护院,说是他家小姐头天捡到只不会吃饭的八哥,小姐心善,想着别再给饿出点好歹,正派人全城寻主呢。”
宋丞:“……”
这下全京城都该知道侯府有只傻瓜八哥,饭都不会吃。
“那小厮还说,八哥现在好生养在尚书府,就是那尚书千金说她得亲自把关,等寻着主子上门去认领,侯爷您看,要不……”
要不劳您亲自走一趟?
说实话,宋丞不想为个扁毛畜生丢人,但平安在门口站了这些年,就算是为他的睡眠着想,还是要去。
侯府跟尚书府不过几步路,宋丞只身前往,没费多少工夫。
“贵府千金可在?我是那只八哥的主子。”
宋丞递上腰牌,跟在引路的下人身后,问道。
这是来找二小姐的,可别说二小姐,二位小姐都不在啊!
下人恭敬道:“侯爷若是没有要事,可以在前厅稍作休息,我家小姐约莫酉时便能回府。”
现在才刚过申时……
宋丞停住脚步,看看天色,又问:“那贵府千金现在何处?”
下人闻言,表情有些细微的复杂,斟酌道:“奴婢也不确定,小姐早先出门时说,有要事去仙茗阁寻她,想来也去不了别处。”
一连三日,二小姐都是去仙茗阁追大小姐不差,可大小姐是追着情郎跑,她一个粗使夫人哪能知道,谭公子这会儿又窝在哪个红楼茶馆里?
“仙茗阁?”
宋丞看着这块有些熟悉的匾,依稀记得字儿好像还是他给题的?
思忖片刻,他放弃纠结这个年代久远的问题,阔步走进茶馆大门,还没等小二开口,便听见二楼雅间传来一阵哭声。
“呜呜呜…他宁可对着那歌女茯苓吟诗作对,却都不肯跟我多说一句话,呜呜…”
“瞳儿你别这么说…呜呜…是我当初太迟钝,叫谭公子心意错付…呜呜…”
“谭公子是好人,他不会骗我…呜呜……”
宋丞僵立原地,跟小二来回交换了几十个眼神,小二是个机灵的,意会到宋丞的潜台词,窃声道:“二楼是陆尚书的二位千金,是小店的老主顾,还请客官给个薄面。”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宋丞打发了小二,只身上楼。
二楼具是雅间,两个衣着素雅的女子坐在其中一处,一个背对着他,哭的是妆发凌乱,另一个也不多承让,外衫被扯住,清秀昳丽的面容尽是无奈,伸手轻轻拍抚前者的后心。
茶楼的西窗开着,夕阳余晖越过栅格,扫亮了她的眉眼,暖淡的阴影下,一双明媚的秋水瞳,隔着十步距离,遥遥与他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