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启瞳此刻焦头烂额,一面安抚着梨花带雨的傻姐姐,心里暗暗攥拳,恨不得将那姓谭的揪出来暴打一顿,就算是扭不成甜瓜,也能出一口恶气。
她无意抬眼,只见站在楼梯口的宋丞沉默地看着她们,毕竟被人模人样一个俊俏公子这么瞧着,饶是陆启瞳,多少也觉得有点赧然。
但这种情绪没持续多久,方才那口没出的气还含在喉头,陆启瞳又多看了宋丞两眼,更加恨铁不成钢。
人在意难平时,格外容易比较,宋丞这辈子可能都不知道,他在京城的一家茶馆里,与谭明坤同时被放在天平的两侧,而他,显然是陆家二千金更属意的那个。
不过这些不重要,眼下当务之急,是把小侯爷从尚书府领回去。
待陆启鸣歇住哭声,宋丞总算是逮着一半个插话的机会,他在离二人三步的远位置停下,还没等他编排好措辞,陆启瞳先他一步开口。
“公子有事?”
她态度诚恳,语气礼貌,但听到宋丞的耳朵里,不知为何,总有一种对方再说“公子有疾”的错觉……
他压下那点异样,一本正经道:“二位可是陆大人的千金?”
交谈间,陆启鸣抽出帕子擦干净泪痕,确保自己是能见人的模样后,抬头便是尚书千金的端方姿态,唇角眉眼间的弧度恰到好处,让人怀疑方才那个还泣不成声的女子是不是她。
陆启鸣颔首,问道:“公子是?”
“靖宁侯府,宋丞。”
闻言,两人起身行礼,陆启鸣道:“原来是侯爷,方才是臣女唐突了,还请侯爷恕罪。”
宋丞对繁文缛节一向不在意,对着小侯爷的救命恩人更是不能摆谱,直道:“陆姑娘不必多礼,本侯一个闲人罢了,此番前来,是想向陆姑娘讨回我那串错门的小畜生。”
若说前半句话陆启鸣还能心中有数,那后半句可谓是超出理解范围了。
“串错门?”她重复。
陆启瞳此刻就差贴在墙上,生怕呼吸重了,破坏姐姐跟其他优质男青年绝无仅有交谈的机会,但她此刻意识到,话题的中心似乎是围绕着她。
她惊道:“那只绝食还聒噪的八哥,是你养的?”
陆启鸣轻轻扯动她的袖口,示意她慎言。
陆启瞳心道:你对着谭公子花痴的时候,倒不见谨慎。
宋丞背后的右手虚虚攥起,故作轻松道:“若是爪子上套着个皮圈,上面印着‘平安’二字,应当是本侯的没错。”
陆启瞳还真没仔细端详过那只八哥,但左右不过还要回尚书府,靖宁侯都能寻到仙茗阁来,再屈尊走一趟,应当也不算为难。
事实证明,那八哥不是真要辟谷修仙,只是添食喂水的不是那个熟悉的冤大头,这脑仁不见得有核桃大的小东西认生罢了。
宋丞摸着让他颜面尽失的平安,对坐在桌子另一侧的陆启瞳道:“这八哥跟了本侯好些年,能被陆姑娘捡到,也是缘分,可惜这鸟空会学舌,没别的本事,这救命之恩只能本侯代劳。”
通常,当话说到这个份上的时候,对方应当识趣地说“不敢不敢”、“能为侯爷出力实乃人生幸事”云云。
但,陆启瞳,她,绝非常人,甚至被侯爷欠人情这件事在她看来,或许是姐姐这个死局的一种解法,而这个主意早在仙茗阁的时候就隐隐成型。
她杏眼一眯,两个浅浅的梨涡若隐若现,露出一抹不怀好意的笑,撑肘凑上前,语出惊人道:“侯爷可有意中人?”
宋丞给平安顺毛的手微微一顿,稳操胜券的模样原地反成措手不及。
怎么,平安整日除了吃喝就是玩乐,飞出去没给饿死,还得让主子为了它以身相许不成?!
他默默把平安往怀里一揣,虽说下意识想盘算溜出去的可行性,但言出必行,总不能失信于一个姑娘家。
“陆姑娘的意思是?”
陆启瞳打生下来就没有难为情这根筋,宋丞敢问,她就真敢说。
“侯爷对禽鸟尚能情深义重,若是有心上人,那自然是不好麻烦侯爷。”
宋丞是真的很想就此给自己编排个莫须有的心上人,但陆启瞳只要出门一打听,便可知道他是条皇上都吝于赐婚的光棍,他还是省省吧。
“无妨,只要不是那刀山火海,本侯当尽力为之。”
他看着陆启瞳跃跃欲试的表情,忽然觉得自己话说太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