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闻缇站在他面前,比他高出半头,因为季眠垂首,她反而看不清少年脸上作何表情。
不过,以她对他的了解,少年大抵是没有表情的。
阳光照在孟闻缇身上,连斑驳光影都携了暖意。季眠不是冰块,他身体的每一处肌肤都与常人一样是有温度的,可他大多时候,都让人感觉他的温血之下包裹的是一颗如石头坚硬的心。
他清白、坦荡、干净,看似与每个人相处都恭敬守礼,可孟闻缇看得明白,他与每个人之间都隔着一道无法跨越的天堑鸿沟。
她尤不死心,妄图跨过这天堑,全然不顾及稍不留神是否会摔得粉身碎骨。
她勾起唇角,举起团扇掩住半张脸,只露出一双如猫的圆眸:“也罢,郡主出事你不能干看着,左右不过是一句问候而已。”
孟闻练听不懂两个人打哑谜般的对话,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站起来,把孟闻缇从头到脚好好打量一遍:“阿姐,现在身体还难受吗?站这么久你累不累啊?”
孟闻缇摇头轻笑:“我好多了,不用担心……”
话还没说完,孟闻练手下的小厮小跑过来,朝院中的三个人行礼通报道:“郡主、世子、季公子,夏小姐来了,说是挂心郡主身子特来探望。”
孟闻缇拧眉,手背贴额:“话虽这么说,可我突然又觉得头疼得很,我还是回去歇着吧,劳烦夏姑娘了,她怕是白跑一趟了。”
笑话,夏叙姝怎么可能是来探望她的,八成是逮着机会来看季眠的。
还没等小厮应下,景昭侯身边的人又来通传:“郡主,杜公子也来了,说是因为昨日之事心中愧疚,特来向侯爷郡主赔罪了。”
这下孟闻缇脚下是真的虚浮。
笑话,杜曜云怎么可能是来赔罪的,八成是逮着机会来看她自己的。
这一个两个的,怎么都净干些醉翁之意不在酒的缺德事,还总是能凑一堆。
她真的觉得头开始隐隐作疼了。
季眠将木剑递还给孟闻练,很识趣地抱拳道:“既然如此,在下就不多加叨扰,先行告退了。”
她感动得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真是个有自知之明的好孩子,她占不到的便宜,也绝不能给别人占了便宜去。
哪料三个人刚出院落,就迎面碰上了提着食盒的夏叙姝慢悠悠走过来。
夏叙姝眼前一亮,孟闻缇眼前一黑。
“昨日郡主说要给世子与季公子两个人准备糕点,我寻思着郡主这样子应该是做不成了,便擅作主张从夏府带了些点心,希望两位不要嫌弃才好。”夏叙姝挑眉,语气颇得意。
好一个来探望她,句句话里与她都不相干,真是难为夏叙姝心里还惦记着她昨日说的话。
夏叙姝将食盒递给孟闻练,眼睛却是盯着季眠,
孟闻缇索性用团扇遮住自己整张脸,不愿意多瞧夏叙姝一眼。
可这夏家的祖宗显然不愿就此离开,她笑眯眯地看着季眠:“季公子这是要去何处?”
还没等季眠接话,孟闻缇突然放下团扇,一张明媚精致的脸转向他,故作惊讶道:“季小郎君,你不是要回府吗?这景昭侯府可是大了,你第一次来定是不熟悉,我来送送你吧。”
季眠默了一会儿,正要开口拒绝,又被她打断:“虽说我堂堂郡主,前去送你是不合规矩的,可你是客人,我也应该尽地主之谊,季郎君应当不会拒绝我吧?”
言外之意就是,季眠,你不会这么不识好歹吧?
季眠又默了一会,才沉沉应一句:“是。”
她又转头望向没反应过来的夏叙姝,垂着眉眼抱歉一笑:“夏姑娘才来景昭侯府,便同阿练一起逛逛府中是否有夏姑娘稀罕的玩意儿,我同季小郎君就不奉陪了。”
看着夏叙姝一副怒不可言的模样,堵在她心口的闷气也消散了许多。
她顺手就牵起季眠的衣袖离开,直到走出两人的视线范围内,她才感觉跟在身后的季眠停下步子,连带着她的脚步一顿。
孟闻缇疑惑地回头,只见少年面色如常,眸中墨色在阳光下浓得肆意惊人。
少年轻咳一声:“郡主,可以放手了。”她这才惊觉自己手里还攥着少年的衣袖。
她一贯是这样对待孟闻练的,所以下意识的举动也不曾让她觉得有何不妥。
可面对季眠的好意提醒,她也并没有依着他的意思松开手,而是不怀好意地将他扯近些,微微屈腰玩笑道:“这有什么?季小郎君是不是忘了,在岐州的时候,你可是该抱的抱了,该搂的也搂了。我把季小郎君当作亲弟弟般看待,你便要这么见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