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闻缇落水这事情发生得十分突然,让雅间内坐着的三人俱是一惊。
听到画舫雅间外侍女的惊呼声时,孟闻练想都没想直接冲了出去,季眠当时只觉得有些不对劲,只能跟着他出雅间一探究竟。
按理说,孟闻缇表面看上去娇软,却绝对不是粗枝大叶之人,再加上杜曜云一同跟着看顾,怎么样都不会出事。
可事情就是这么意外地发生了。
季眠赶到画舫的甲板上时,孟闻缇已经浑身湿透了,湿漉漉的乌发贴在她光滑白皙的额头上,一张小脸被冻得苍白,嘴唇没有一丝血色。
现在虽已经到了春季,可温度依旧不高,骤然落水,春水寒凉,孟闻缇到底是金尊玉贵的郡主,又怎能遭得住?
她紧闭双眼,安静地躺在杜曜云的怀里,搂着她的男人衣裳也无一处是干的,发上玉冠有些许散乱,正微微地喘着气,想必把孟闻缇救上来也花了不少力气。
原本舍力救人是好事,可杜曜云是外男,哪怕他们二人自幼相识,而这画舫之上也没有外人,到底有些不合规矩。
孟闻练一个箭步冲上去,连忙从杜曜云怀中接过孟闻缇,又将自己身上干净整洁的外袍褪下,盖在她的身上,隔开他们二人,低声轻唤:“阿姐?你醒醒啊,阿姐……”
他声音有些颤抖,隐约带着哭腔,似是被吓到了。
夏叙姝没有见识过这种场景,一时间也不知作何反应,哪怕她与孟闻缇再不和,此情此景她也笑不出来。
她上前一步,朝着方站起身来的杜曜云道:“杜公子,你的衣裳也湿了,继续呆在这里不是办法,不若你先随画舫上的侍从去换件干净的衣服吧。”
杜曜云垂目看着还没有清醒的孟闻缇,拧着眉却不肯动身:“我没看好她,这是我的错,万一她有个三长两短,我也无法安心。”
夏叙姝见劝说不动,看着孟闻缇只能干着急。适时孟闻缇嘤咛一声,猛然咳出喉中积於的湖水,悠悠转醒过来。
季眠何曾见识过这样的孟闻缇,素来私底下张狂无度的孟闻缇,被花蛇咬伤也没喊过一句“疼”的孟闻缇,此时此刻像一只受惊的猫儿缩在孟闻练怀中,一双明眸泫然欲泣。
也不知他是否看走了眼,当刚转醒的孟闻缇双眼触及站在她眼前的杜曜云时,她明显瑟缩一下,红着眼别过头,像是极不愿意再看到他。
季眠走上前去,挡住杜曜云的视线,恭敬有礼道:“杜大人,郡主已经醒来了,你也能放下心,还是先去更衣吧。我与世子将郡主安全送回府即可。”
杜曜云沉吟片刻,颔首答应,临走之前又回望一眼衣衫单薄的孟闻缇,眼眸深邃不明其意。
因孟闻缇落水一事,当日相聚也应当散了,夏叙姝乘马车回夏府,季眠则与孟闻练雇了车乘将她送回景昭侯府。
马车之上,孟闻练将孟闻缇用外袍裹得严严实实,可她还是在止不住地发抖。她的湿发几乎干了,分明身体冷得像块冰,额头却热得发烫。
孟闻练将双手收紧了几分,下颌贴着她的额头,欲言又止。
季眠注意到孟闻练的尴尬,移开目光望向马车外:“世子想说什么?”
他犹豫了一会儿,结结巴巴道:“季兄,其实……我阿姐她,她不是你素日里看到的这副模样……”
哪副模样?
是在多数人人前娇憨乖巧的模样,还是在个别人人前恣意不驯的模样?
季眠不曾问出口,左右与他何干?
这两幅模样,他也并非没见过。
长公主与景昭侯看见被送回府时仍然处于昏迷状态的孟闻缇都吓了一大跳,赶紧请大夫来诊治,所幸她也只是暂时受了凉,熬了几贴药和一碗姜汤灌下去,倒也安然入睡了。
景昭侯虽心疼女儿,可此事说到底与孟闻练无干,尽管是他贪玩拉上了孟闻缇去青禹湖,不痛不痒地斥了他几句便作罢。
孟闻缇迷迷糊糊睡了一晚上,第二日醒来时头热也退下去了,整个人精神许多,除了声音还有些沙哑之外,倒看不出是小病过一场的人。
她让涟娘将那只花灯挂在窗边,只要清早睁眼,就能看见绸缎花瓣上如火般艳丽的扶桑花随着风摇曳。
涟娘总觉得经过昨日之事后,孟闻缇像是变了,又讲不出她哪里变了。作为孟闻缇的贴身婢女,昨日在画舫甲板上,她见杜曜云同孟闻缇似有要事要说,便很自觉地退下去,给两人留下足够的空间,谁曾想竟出事了。
她并没有看到孟闻缇究竟是怎么掉进青禹湖里去的,可哪怕她再愚钝,也能够感知到事情的不同寻常。
自孟闻缇醒来,她也只是坐在床上发愣,久久地望着窗边的花灯出神,不如往日闹腾。
她此时穿着一件素净的襦裙,和平时穿着鲜艳的风格大不相同,看上去显得有点儿弱不禁风。
孟闻缇放下手中握着的书卷,觉得有些奇怪:“今日府里有些安静。”
涟娘见她总算开口说了句话,不由放心下来:“经昨日一事,世子学乖了许多。”